从“军”记(第3/4页)

我们几个家长,远远地站着,或是帮着维持秩序。我突然想到,这是平生头一次出来“要饭”,而且感觉愉快。我跟着孩子们走,一路欣赏这些人家庭院的装饰。大部分人家都种植着各样花草,摆放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南瓜和草垛,兔子、鸭子、仙女、圣徒等各样石雕,俄克拉荷马州立大学、俄克拉荷马大学或NBA雷霆球队的徽标,或是造型各异能把人萌翻的稻草人。这些家居装饰,几乎没有两家重样,各有其鲜明的个性。很多美国人周末的时间,就用来摆弄这些东西了,把居家过日子当成了一门不断打磨的艺术。生活可以将就,也可以讲究。

人的精神境界也一样,是勉强支撑还是有意拓展,也是一念之间的事。到了地广人稀的北美,大家可以哭诉寂寞,也可以参与收集食物这类社区活动。走出小小自我,生活便不再空虚无聊。

晚上回来,收到牙医的一封信。牙医说他的诊所在收集能穿的半新外套,收集之后也捐给“希望中心”。每个捐衣的人,下次来看牙,可减免二十块钱。

野营

周末去俄克拉荷马的乔治·托马斯野营地野营。金秋十月,本来阳光灿烂,但这里毕竟是俄克拉荷马——俄克拉荷马名人威尔·罗杰斯曾说:你要是不喜欢这里的天气,等上一天再说。星期四还是响晴,星期五就乌云密布。我们本来是星期五、星期六去露营两晚,因星期五有事,耽误了一天,只去露宿了一夜,结果自然是一切对半打折,冻也是冻了个半死。

营地是童子军专用营地,大家分成不同的帮分批到达。星期六早上驱车赶到,发觉到处都是露营的帐篷,如诸葛亮布的八卦阵,在里头转来转去,找不到我们的帮藏在何方。后来“帮主”派人到停车场迎接。

白天时间按照日程表,紧锣密鼓地参与童子军各项活动。今年活动总的主题是“马达加斯加”。不远处有鼓声传来。参加“丛林节奏”的孩子们,在学热带雨林中的人打鼓。

然后的节目是打弹弓。主持的一帮人也是孩子,初中生的样子,穿着印有“员工”(Staff)字样的T恤衫,在介绍打弹弓需要遵守的规则:不要把弹弓对着人,每次上场六个人,不要喧哗。“如果不遵守纪律,我会亲自上去把你带走。”一个小胖子介绍说。边上一个带队的大人,在笑眯眯看他们介绍。

后来的节目也一样,全是这些初中孩子在主持,参加活动的则是小学生。远足时,前面有小领队带路,后面有小领队殿后。家长离开小路,小领队便要求大家回到小路上。小领队礼貌而坚决,大家不回到路上他不肯继续前进,“以免有人掉队,被马达加斯加的什么怪兽吃掉”。

鼻子上满是雀斑的小领队对自己的职责一点不含糊。每走几步,就喊一声“停!”然后小孩和家长都一起停下,听他介绍路上发现的马达加斯加的仙人球、仙人掌,或是由袜子“扮演”的挂在树上的狐猴尾巴。

上了山,风景豁然开朗,俄克拉荷马开阔的天幕下,一连串的大风车,正在地平线上悠悠转动,其状神奇,久处小镇,这景象让人耳目一新。在山巅,越觉寒风刺骨。小领队们穿着红色的T恤衫,有的还穿着短裤,也不知是真没事还是装没事,还是整个被自己所在做的事迷住了,以至于忘了天气的寒冷。

营地好比长征的微缩版似的,我们走过了漫长的“草地”,走过泸定桥般的铁索桥。还有一个吊索桥,上面铺着木板,两边的木板松散一些,有小领队站在上面,一个个神情严肃,守着岗位,不让小小孩不慎上去,一脚踩空。

这些活动三十分钟轮换一次,走完了“长征”,便是足球赛,然后是“马达加斯加历史”小讲座。这些活动让人感觉怪异。我不大习惯玩耍被赋予结构,只不过这是半玩耍半训练的活动。训练的到底是什么呢?似乎也看不出。美国人对于小孩的教育,不像中国人那样求全责备、精益求精,而是重在参与和快乐。而从领队的小孩来看,倒觉得他们对领导力的训练货真价实,甚至都有些仪式化。这些大小孩在教育、指挥、管理比自己小几岁的小孩。现在被指挥的小小孩,再过几年就成了过来人,让故事继续循环下去。这个被人视作“世界警察”的国家,在培养领导力上面总是不遗余力。是超级大国的地位迫使他们这么重视领导力,还是重视领导力的培训成就了他们超级大国的地位?我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