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二十三岁的“孩子”(第2/2页)

想来是因为,“幼稚园大学”的形成,除了政治操纵的原因之外,还有相当重的传统文化因素。没有任何制度是凭空运作的,它无可避免地必须在传统的轨迹上行驶。同是代议政治制度,在印度、在意大利、在俄罗斯,有大异其趣的面貌。民主在今日台湾的实验,更是意外百出、惊奇不断。中国传统的五伦观念并没有被移植过来的民主制度真正动摇。我们的教授和学生可能在公的领域里积极推进现代民主,在私的领域里却延续传统中以权威及顺从为主轴的师生父子观念。其间的矛盾可以有多重解释,但充分显示了台湾价值变迁的转型性格。

传统的五伦观念当然不见得一定是负面的。行为科学家已经指出,中国社会中信服权威的依赖关系使个人较有安全感,焦虑因而减轻。问题是如果民主是我们今日的共同追求,而且我们理解,民主不仅只是一种选举的政治形式而更是一种个人的生活实践,我们就不能不审视自己某些隐藏的矛盾。如果民选出来的总统自认是民族救星摩西,如果争取到自由的反对党在党内压制异己,如果行政官员在家中暴虐妻子,如果教授在教室里打大学生的手心——或者倒过来说,如果大学生容许教授打自己的手心……我们的民主是不是仍旧在“幼稚园”阶段?

二十多岁的人,可以是惊世才华正初露头角,可以是碌碌凡人却胸有成竹,而心理学家告诉我们:如果我们执意将他当作“孩子”,他,也就众望所归地变成一个“孩子”。

这样的“孩子”,不是我们所期望的吧?

199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