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电影被音响扩大数倍的声音充斥在教室里,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没有人看见,在教室最后一排光线昏暗的角落里,两个人身形重叠,竟靠得那么近。

警报声消除,池野却没有马上松开手,他顺势揉了揉闻箫的耳朵,手掌下滑,最后轻捏住闻箫的耳垂,低声道:“你耳朵好软。”

他的嗓音还残留着变声期最后的一点沙哑,在昏暗中极有质感,像一张磨砂纸从心尖上缓缓擦过。

闻箫呼吸有一瞬的轻颤。

垂下眼睫,挡住眼中情绪,闻箫回应:“很痒。”

没撤回手,池野反倒恶趣味般,食指沿着闻箫的耳郭外缘快速划了一圈,“这样呢?”

闻箫瞥了他一眼,语带警告:“你说呢?”

额头靠在闻箫瘦削的肩上,池野低低地闷声笑起来。

闻箫任他靠着,等他笑完了才出声,“你很重,起来。”

语气有点嫌弃、有点无奈,但给出来的反馈,却是明明白白的纵容。

池野忽的有点好奇,闻箫对自己生气的底线在哪里,但理智告诉他,见好就收,否则后续发展不好把控。

从闻箫身上起来,池野手肘支在桌面,托着下巴,“你池哥反应是不是很快很及时?”

“是。”闻箫说的实话。在池野过来捂住他的耳朵后,依然会听见降低了音量的警报声,但奇异的,他在那一刻并没有感到恐惧。

投影幕布上的画面还在继续,是自然灾难类型,不想闻箫再看下去,池野找了个笔记本,“五子棋,来吗?”

闻箫一脸看傻子的表情:“太黑了,看不见。”

意识到自己确实忽略了这个必备条件之一,池野再次提议,“手机游戏?”

闻箫:“屏幕太亮,三秒就会被老许发现。”

“是这样没错,”池野的视线转了半圈,最后停在没关严实的教室后门上,“那我们,溜出去?”

蹑手蹑脚地从后门出去,没一个人发现他们已经从教室出来了。

走廊上能听见教室里正在放的电影的台词,闻箫站起来,问池野,“现在干什么?”

池野晃了晃手里拿着的笔记本和笔,“下五子棋?”

觉得这操作有点骚气——从教室里溜出来,只为了找一个亮一点有光的地方下五子棋,但闻箫认为,逻辑上不存在任何问题,他没有异议,“好。”

两个人坐到了楼梯阶上。

池野挑的是楼梯的中间段,还拿纸擦了擦。坐下后,他敞开的蓝白色校服自然垂下去,衣角触在地面上他也没管,一条长腿伸直,笔记本放在另一边的膝盖上,手指捏着黑色中性笔,画上了第一颗棋子。

闻箫接过本子和笔,画了第二颗。

春日的阳光灿烂,连空气里都多了草木的清新气息。阳光斜照进来,落下的光斑被台阶切割成块,停在池野的脚边,仿佛只要再往前半步就可以踩到。

闻箫被阳光晃了眼,微微眯了眯。

池野注意到,笑起来,“你这时候,特别像中世纪的古堡里,趴在天鹅绒高背椅上瞌睡的波斯猫。”

闻箫:“那你不就成了坐在壁炉边,摇着摇椅发呆的白发老太太?”

池野笑意加深:“如果有你这只波斯猫趴在我大腿上,当满头白发的发呆老太太,也不是一件无聊的事。”

“……”闻箫发现,可能是因为自己和池野的脸皮厚度不太一样,每到这种时候,都说不过他。

纸面的棋局你来我往,一直到下课铃响,闻箫把笔盖合上,“三比二,我赢了。”

“又输给小闻老师了。”池野站起身活动了两下,“那我先走了?”

“好。”

见池野没动,只从上方低头看自己,闻箫把原本没说出口的话加了上去,“注意安全。”

双指并拢,在眉尾划开一个飞扬的弧度,另一只手松松垮垮地插在裤袋里,池野眼里盛着暖色的光,“好,一定。”

这四个字池野答应是答应了,却没有做到。

从117路公交车上下来,闻箫看见池野的第一眼就皱了眉,“眼睛下面怎么回事?”

池野已经脱了校服,穿黑白撞色的连帽衫,他满不在乎,“下午去了趟建筑工地配货,出来时被树枝划了一下,早没感觉了。”

就着广告牌的光,闻箫发现他右眼颧骨处的伤口大概有指节长,边缘齐整,虽然已经结了新痂,但红肿还很明显。

见闻箫表情不太好,池野走到他左边,尽量不把伤处露给他看,“今天怎么比平时晚。”

“后半节晚自习被老许占了,讲大题。”

“最后一道?”

“嗯,老许自己讲迷糊了,花五分钟把题重新做了一遍,理清思路后继续讲,耽误了时间,所以拖了十分钟。”

池野出主意:“下次再拖堂,可以放《二泉映月》给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