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神域 第二节 旅行者欧阳澄给朋友颜行复的信(一)

颜先生雅鉴:

很高兴能收到你的信。虽然仅仅是在淮安城有过一面之缘,但你我一见如故,倾心相交,十分难得。

回想起淮安城初遇的情景,仍然让我时不时心生感慨。我和淮安天一棋馆的伍馆主也算是相识多年,对他的棋艺有着相当的了解。在过去的十余年中,向他挑战的棋手数不胜数,但能够战胜他的实在寥寥无几,尤其是快棋,一向被伍馆主引为生平绝技,自称“快棋九州第二”,如此自信,可见一斑,但颜先生和他的那场对局,让他输得无话可说,也令小弟钦佩不已。

我还记得,那一场惊世骇俗的对局之后,伍馆主立即邀请颜先生留下,成为天一棋馆的一员,甚至不惜让出馆主之位,那时围观人群的惊叹想必颜先生也十分清楚,天一棋馆是淮安城最大的棋馆,也是全宛州最大的棋馆,出过无数顶尖的棋手,论规模,论历史,论实力,大概只有中州的云启棋馆可以与之相提并论。

但是颜先生竟然果断拒绝了这个足以令天下棋士艳羡不已的位置,声言“我所爱者,只是棋道本身,而不是身外的虚名。我唯愿走遍天下,遍访九州棋道高手切磋交流,无意于坐镇某个棋馆故步自封。”如此境界胸襟,实在比先生的棋艺更加令我感佩。

当然,那一天的棋局的确是精彩至极。我现在一闭上眼睛,颜先生和伍馆主所走出的每一步棋都历历在目,呼之欲出,我生性愚钝,反应不够快,向来只敢下慢棋,对于快棋只有旁观欣赏的份,而两位的对弈,甚至超出了我对快棋的想象,达到了难以置信的境界。我从来没有想到过,有人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对棋局做出那样精确的判断,简直就像能从时间中脱离出来一样。

请原谅我啰啰嗦嗦地重复了那么多当天的场景,因为非此不足以表达我的惊讶与敬意。先生在信里说,你还将继续在宛州周游,寻访棋道高手与之对弈。若要祝福你一路取胜,未免显得大俗气,有失棋道的真谛,所以小弟只能祝先生一直享受下棋的快乐。当然,如果能击败那个不可—世的人,我会痛饮三大杯为君庆祝。

盼即赐复。

欧阳澄

行复兄:

回信收到,胸怀大畅。从信中得知,行复兄又在青石、白水等地的棋馆与棋坛人士手谈并取得全胜,真是不胜欣慰。同时也很遗憾,没能亲眼目睹那些精彩的战局。不过你现在的声名已经越来越响了,我想用不了多久,我在天启城里也能看到流传出来的棋局棋谱了。

你在信中问到,我上次在信里提到过伍馆主自称九州快棋第二,那第一究竟是谁。其实这个问题,稍向宛州的棋坛高手们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答案,甚至一些普通的棋手也知道那个人。没错,他也是我在上封信的末尾所说的“那个不可一世的人”。不过我和那人略微打过交道,对他的了解可能比一般人更多一些,所能提供的信息也更详细一些,那就由我来解答吧。

我说的这个人,就是宛州南淮城的大贵族百里华音。他的先辈是昔日下唐国国主百里氏,乃公侯后裔,家业庞大,富可敌国,可想而知,这样衣食无忧的贵族之后,总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百里华音所沉迷的就是棋道。据说,他年幼时就经常听长辈讲述祖先的显赫威名,十分羡慕祖上的荣光,但现在的百里氏空有钱财,早已失去兵权,不可能再有战阵建功的机会,所以他只能寄情于弈道,希望能在棋盘上找到纵横山河的感觉。

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是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棋手,从七岁开始就已经崭露头角,十三岁击败了南淮著名的南安棋馆的宋馆主,从此名扬天下。但十七岁时,他遭受到了一次重挫。当时他和有棋圣之称的大国手梁正源进行了七番棋的较量,竟然连败四局,一场未胜。他事后总结经验,认为自己输在不够稳健,性情急躁上,对中盘之后的布局缺乏考量,这个弱点涉及其性格,一时间很难改变,也就是说,如果遇上沉稳老辣、目光长远的对手,他的胜算就会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