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情(第4/10页)

闭上眼我还能想起她说过的话,她振振有词地说:“他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女人,这种感觉你根本不懂。”

我是不懂,但我更觉得不值。

我睁开眼,平静地对邵驹点点头。邵驹反而有些诧异,假意咳嗽了一下,继续说:“但周荣斌为何不娶沈秀娥,反倒娶了你姐姐?据我所知,沈秀娥家境虽然一般,但你们家也不见得好。”

他倒真是实话实说,我笑了笑,在笔记本上写:“因为当时他更爱我姐姐。”

邵驹一愣,差点儿就笑了,但我严肃地盯着他,在这句话下面画了画线,示意我没撒谎。

邵驹挑起眉毛,问:“真的?”

我肯定地点头。

“那可真是……”他皱眉想了想,想不到合适的词,于是放弃了,大而化之地说,“齐人之福,每个男人都想的,也不算稀奇。”

是啊,可是每个爱情故事都在教导女孩们爱情是唯一的,真爱是绝对的,这个谎言铺陈出一系列浪漫的梦想,我姐姐也不幸落网。

我提醒过她,可是她还是宁愿天真。我们姐妹俩从小到大争执很少,可为了周荣斌,我们差点儿反目。

“我查过沈秀娥这个人。”邵驹继续说,“她从小父母离异,跟着母亲长大。她母亲喜欢打麻将,这点在街坊邻里间出了名,很久以前,她因为打麻将输了很多钱,不得不跟一个男人同居。”

我在纸上问他:“然后?”

“沈秀娥父母很早离异,她在单亲家庭的环境中长大,缺乏安全感,周荣斌这样成熟的精英男人就如救命稻草,一旦抓住,她不可能松手。所以她有谋杀你姐的动机。”

“那周荣斌呢?他反而没动机了?”我沉默了片刻,再度问。

“从可能性上讲,你姐姐一死,他也是获益者,但他前面既然想享齐人之福,那么除掉你姐姐就没必要了。”邵驹笑了,“你不懂,家里红旗不倒才是能耐的体现。”

我看他,在纸上用力写:“如果妻妾之间没法平衡了呢?”

邵驹笑容一凛,随即撇嘴说:“那确实麻烦了。”

四、节哀顺变

又过了两周,邵驹找到当初姐姐车祸的目击者。

我坐上他的车跟他一道去看那个人。一路上邵驹原因不明地保持沉默,我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嘴角紧抿成直线,开车的过程中,他始终双手握紧方向盘,盯着前方,像随时准备与劫车的匪徒作斗争。

我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农田,有风,风吹得发丝纷乱。我恍惚想起,多少年前,在我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我跟姐姐经常手拉手在江边奔跑,看轮船来来往往穿梭奔忙,看灯火倒映入水中波光潋滟犹如梦幻。

可一转眼我们就长大了,一个开车翻下山崖,另一个为了证明她被谋杀而四处奔走。

一个人的生命何其渺小,消失便是消失,不在便是不在,犹如阳光下无声无息蒸发的水珠,谁会记得一颗露水与另一颗露水形状的不同?

我的心底忽然浮上一种渴望,像是为了读取风吹过田野留下的费解密码,我渴望倾听的某个声音在远处响起,我转头,写下一行字,拿给邵驹。

邵驹皱眉,不耐烦地瞥了一眼,摇头断然拒绝:“不行,时间不够。”

我眨了眨眼睛,突然发现眼泪就这么直直流淌下来,我双手合十请求邵驹同意我去车祸的出事地点看看。我从来没去过,所有的事,有关她如何死去的细节,我都只是自行想象。

可在临死的前一刻,她想过什么?回溯一生的话,她会不会想起我们一同度过的童年?想起我们姐妹从未用语言交流,却心意相通的少年?想起我们逐渐长大后,渐行渐远的青年?

邵驹又一次拿我没办法,他厌烦地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却加快车速,在分岔道上拐向我要去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