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 醒觉 16 火(第3/6页)

当天有六名骑兵从西方而来。在景色单调的沼泽地中,白马和穿红色束腰外衣的士兵从一里之外就极其引人注目。一看到他们,我们立刻趴到地上,用手肘和膝盖爬行到水塘边缘的芦苇地里寻求遮蔽。

“他们在那么远的地方,肯定看不到我们吧?”吉普问道。

“如果我们一动不动,而且运气够好的话。”我们伏在齐腰深的死水塘里,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水草。

“我不知道你怎么样,”吉普说着望了一眼脏兮兮的水面,皱了皱鼻子,“但我现在可感觉不到什么好运气。”

骑兵们在沼泽地里走得很慢,因此大半个上午我们都困在那儿,一直看着六匹马渐渐远去,消失在地平线上。

“他们不是往这里来的。”吉普说道。这个结论一半是出自观察,另一半则是祈祷。

“他们一直向海边去了。”

但次日我们发现,这些士兵在途中停留过。我们经过一个定居地,在潮湿的山谷之中,几间棚屋彼此支撑,建在一个小树林旁边。我们离得远远的,在长芦苇的掩护下经过,但从那里仍能看到绞刑架。它看起来很新,因为木头是新砍的。它是定居地中唯一直立的东西,还没有因松软移位的土地而变形,其他老旧的建筑物都已经变得歪歪斜斜。绞架顶梁上烧刻着阿尔法标志,一条铁链垂在上面,下方悬挂着一个笼子,看起来就像滑稽的大号鸟笼。绞架上垂下几条死气沉沉的绳子,一具尸体挂在上面,落到笼木之中,看起来破败不堪。她只有一条腿,我们虽然隔得不近,仍能看到她后背的衬衫被鞭子抽得粉碎,上面满是血迹。一阵风吹过沼泽地,这个女人的尸体同笼子一起随风晃动,看起来就像是她正在用紧闭的双眼扫视天际一般。

当天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走一段跑一段,但即使定居地早已在视线范围之外,我们也将沼泽抛在了身后,我觉得自己仍能听到铁链在风中摇摆的声音。

“我们晚上也得赶路了,”我说道,“而且在白天还要轮流放哨。”现在,驱使我奔向自由岛的原因不只是为了寻求那些问题的答案,而是活生生的恐惧。在这个烧焦的世界上,我们没有其他安全的容身之处。新霍巴特不是,这片被遗弃的沼泽也不是。

“如果到了岛上,你觉得我们会发现什么?如果不是我们希望的抵抗运动怎么办?”

“我不知道岛上的人究竟是战士还是隐士,或者处于两者之间。但它是欧米茄人独有的地盘,在阿尔法的控制之外。这已足够对议会造成威胁了。你也看到了,在新霍巴特人们眼睁睁看着集市上的鞭打,没有人敢说一句话。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服从阿尔法的统治,历来如此。这也是自由岛让议会恐惧的原因,人们可以有不同的选择,这个念头让他们不寒而栗。”

“如果议会这么长时间都没能找到它,你凭什么确信我们能找到呢?”

我一耸肩。“同样的感觉,让我找到了温德姆山下的洞穴和隧道。”

他仔细看着我。“我想,对我来说这就足够好了。”

“可别这么确定,”我说道,“我可能知道我们要去哪儿,但怎么到达那里是另一个问题。如果遇到风暴,我觉得我们机会渺茫。它离大陆很远,天气对我来说也难以预测。而且,我还从没坐过船。”

他叹了口气。“那我们只能寄望于,我在被扔进水缸之前,是一个绝佳的水手了。”以前他这么说时,我能从中听到笑声,但这次笑意完全消失了。我想它被留在了沼泽地里,正在绞刑架上随风摇晃。

*

从新霍巴特出发,我们晚上赶路,有时白天也会走上半天,用了将近两周时间才到达海边。这次我们至少有艾尔莎提供的一些食物,道路也好走了许多,我们已经穿过沼泽进入平原,间或会有一些小树林。尽管面包在两天之后就变得坚硬难啃,我们却整整吃了五天。接下来我们只能沿路找吃的。低矮树枝上的一窝鸟蛋是上帝馈赠的美味,我们好不容易把它们在小火上慢慢烤熟,一连吃了两天。随着我们逐渐远离沼泽地,路上的蘑菇越来越少,但个头都要大一些,也没那么多水分。我们离海边越来越近,沿路的风景变得荒凉单调,但经过潮湿难忍,道路又迂回的沼泽后,我对干燥而又岩石遍布的山丘地带十分欢迎。白天我们在白色的大岩石边缘找到休憩之所,轮流放哨,但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