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5/6页)

“不,我不会死。”摩亘一手揽住埃里亚的脖子,紧紧抱了他一下,“因为我太好奇了。我发誓,那些死者不会打扰你的农民。你几乎不会注意到他们的存在。他们受到我的束缚,我让他们看见了一点赫德的历史与和平,他们立誓要护卫那份和平。”

“你束缚了他们。”

“麦颂自己放松了对他们的控制,否则我绝对不会考虑这么做。”

“你怎么束缚死去的安恩国王?”

“我透过他们的眼睛看一切,我了解他们。也许是太了解了。”

埃里亚看看他。“你是巫师。”他说,但摩亘摇头。

“除了亟斯卓欧姆之外,没有任何巫师乱动过国土律法。我只是力量强大又走投无路而已。”他低头看着瑞德丽。瑞德丽虽然习惯父亲宅里偶尔会有的吵闹,但眼里还是有挥之不去的紧绷神色。翠斯丹一言不发地瞪着牛奶壶里看。摩亘摸摸她的黑发,她抬起头,脸色苍白而僵硬。

“对不起。”他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一回家就掀起大战。”

“没关系。”片刻后她说,“至少你能做的事情里,还有这一件是我们熟悉的。”她放下牛奶壶,站了起来,“我去拿扫把。”

“我去拿。”

这句话让她眼里闪过一抹笑意。“好,就让你扫地吧。我再拿点吃的来。”她迟疑地摸摸摩亘掌心的疤,“然后告诉我,你是怎么易形的。”

扫干净满地的凌乱后,摩亘告诉他们易形的事。他看着埃里亚脸上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异神情,听他解释变成树的感觉。他拼命想些别的事来说,好让他们可以暂时忘记他旅途中那可怕的一面。他说起变成雪麟在北地飞奔,全世界只剩下风、雪和星星;他说起以西格隘口那非凡的美,说起在狼王宫廷里自由来去的野生动物,说起赫伦的雾和突如其来的岩石与沼泽。短暂的一时之间,他忘记了自己的苦痛折磨,意外发现自己是多么喜爱疆土内这些狂野、严酷、美丽的地方。他也忘记了时间,直到看见西沉的月亮在一扇窗的上缘窥探。他的话刹时中断,埃里亚眼中的笑意也被担忧所取代。

“我都忘记那些鬼了。”

埃里亚明显克制住某句几乎冲口而出的回答:“天还没亮啊,连月亮都还没下山呢。”

“我知道。但是只等我一声令下,那些船就会一艘艘从凯司纳开来托尔,我希望它们在我离开前便全数驶离赫德。别担心,你不会看到那些死者,不过他们进入赫德的时候你该在场。”

埃里亚迟疑地站起,晒得黝黑的脸上面色如土:“你会在那里陪我?”

“会。”

他们全都走上那条通往托尔的道路,光秃秃的路像一把刀放在深暗的玉米田间。摩亘和瑞德丽携手并行,感到她依然紧绷,也感到这趟漫长而危险的旅行带来的倦意袭来。她察觉他的思绪,走近托尔之际对他微笑。

“我才离开一个猪脑袋的家庭,又来到了另一个猪脑袋的家庭……”

几近盈满的月亮看起来倾斜了,仿佛正俯窥托尔,黑暗的海峡对面有两只燃烧的细长眼睛,是凯司纳港口那对月牙般岬角上的烽火。挂在沙滩上的渔网泛着银光,一行人下山走到码头,海水舔舐着系泊的小船。

布黎·柯贝特探出栏杆,轻声向船下叫唤:“现在?”

“现在。”摩亘说。埃里亚闷声嘀咕。

“我真希望你知道你自己在干吗。”踏板从空荡荡的甲板伸下,埃里亚倒退到码头边缘,差点掉进水里。摩亘再度感受到他的心智。

贴近赫德内心的那股顽固执拗像栅栏般砰然挡在踏板尽头,也紧裹着摩亘的思绪。他轻轻穿越,在埃里亚的脑海中装满各种景象,那些丰富鲜丽、杂乱无章的景象出自三大地区的历史,是他从那些死者的脑海中拾掇而来。随着埃里亚的脑海慢慢开启,有些东西下船了,浸入赫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