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摇篮曲(第3/4页)

“然后,然后我遇到了很多人,千姿百态、奇形怪状,”赛宗不由地惊叹着,“当我放下剑刃、把目光从战场上转移到世间时,我才发现世间原来过去了那么多年,原来人类已经发展的如此之快了。

我结识了许多的朋友,许多的不死者,我还邀请过他们要不要来不息之地……其实不息之地不怎么欢迎不死者的,在我们的文化里,战士的终局就是死亡,那将是一切归宿。”

“可你和他却是不死者。”利维坦说。

“是啊……再多的荣耀,也需要一个铭记者,”赛宗继续聊起了那一年的故事,“总之,那一年我过的还不错,起初有些难熬,总是忍不住挥剑,但我最后还是控制住了自己,那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最令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那一年我没有杀死任何人。”

“一年之后,你与他的相遇呢?”

“那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赛宗语气里多了几分难以化解的伤感,“一年之约已到,我回到了不息之地,其他人都说我看起来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变得……变得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那他呢?”

“他?”

赛宗的目光黯淡了许多,“他很糟。”

抬头看向眼前耸立的大门,赛宗接着说道,“回来之后,他就把自己关在了这道大门后,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那时这里散发着狂暴的戾气,光是浓稠的杀意就足以将生灵撕碎了,我冒险踏入其中,全副武装,本以为有可怕的危险与战斗等着我,但门后意外地静谧,除了……”

赛宗无声地攥紧了拳头,“除了一阵阵充满悲伤的啜泣声。”

他说完荒唐地笑了起来,“在世间所有生灵的认知里,他都应该是头永恒暴怒、无血无泪的怪物才对,可现在那头可怖的、吞食了无数生命的怪物居然躲在角落里哭泣着,我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可那不是幻觉,他就真真切切地在那里,像个孩子一样哭个没完。”

赛宗觉得胸口有些闷,说话也提不上力气,聊到这些过往时,他感受难以言明的疲惫,仿佛要用尽全力。

“他说,他这一年里也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的人,忽然发现除了战争外,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值得的事。

他读了一些书,看了一些戏剧演出,还结交了几个朋友,就像我所经历的一样。”

利维坦说,“听起来还不错。”

赛宗冷冰冰地说道,“他又说,自己烧毁了那些书,摧毁了剧院,杀死了所有和他交谈过的人。”

气氛直坠冰点,压抑与死寂笼罩在利维坦与赛宗之间,最终只剩下了那轰隆的鼾声透过门板传来,这般诡诞的氛围中,赛宗自嘲地冷笑着。

“他又哭又笑,痛苦万分,他对我说,赛宗,我能从世间万物中体会到所谓的美好,可他抓不住这些美好,每当他快要沉浸于其中时,那来自原始本能的怒火就会催促着他,将一切付之一炬,待他清醒过来时,就跟一场噩梦般,美好的所有荡然无存,只剩下了一地硝烟的废墟。”

赛宗难过地说道,“就像你说的那样,如果我、不死者俱乐部的各位,是悬崖上的胆小鬼,那么他就是一个可悲的精神分裂患者,他人性的一面渴望着美好,但原罪的本能又令他只能执行摧毁的命令。”

“你能理解你血亲的感受吗?利维坦。”

“他和我一样,也是奴隶,更大的奴隶而已,自那之后,他开始厌恶战争,他发觉所有的荣誉只是虚无,他只是一个纯粹的、受人唾弃的摧毁者……曾经他不爱那些,可那一年中,他爱上了世间万物。”

利维坦收起了嘲讽的笑意,浑身充斥着压抑的肃穆。

“在我诸多的血亲中,塞缪尔一直是极为特殊的一个,因其掌管的权柄、原罪,他从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只要人类还存在、纷争与冲突还存在,那么他就会获得源源不断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