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低语 -8-(第2/5页)

我终究还是要说出农舍里那个恐怖夜晚的结局。如前所述,我最后在不安之中陷入了昏睡。支离破碎的梦境中,恐怖的地貌一闪而过,很难说清究竟是什么惊醒了我,但在接下来的那个时间点上,我可以肯定自己是醒着的。昏昏沉沉中,我感觉门外的走廊地板发出了鬼鬼祟祟的咯吱声,随后有什么东西笨拙地摆弄外面的门锁。但这些声音几乎立刻就停止了,等我恢复正常的感官后,首先听见了楼下书房里传来的交谈声。说话的人不止一个,根据我的判断,他们正在争论什么。

听了几秒钟我就完全清醒了,因为那些声音的特点使得睡觉这个念头显得荒谬可笑。它们的怪异音调各自不同,只要听过那张该诅咒的唱盘,就可以毫无疑问地辨别出其中至少两个声音的特点。恐怖的念头涌入脑海,我知道我正和来自深渊空间的无名生物同处于一个屋檐下,因为这两个声音肯定就是外来者与人类交流时使用的亵渎神灵的嗡嗡声。两个声音的主人有着个体差异,体现在音高、重音和速度上,但都属于同一个可憎的种类。

第三个声音无疑是圆筒里的离体大脑连接机械发声装置后发出的声音。就像嗡嗡声不可能听错一样,这个带着金属质感、没有生命的响亮声音,这个欠缺抑扬顿挫和感情的刺耳声音,这个精确而从容的无人性声音,自昨晚我听过之后就不可能忘记。刚开始我怀疑这个刺耳声音的背后也许不是先前和我交谈过的那个圆筒里的大脑,但随后想到,只要连上相同的机械发声装置,所有大脑都会发出相同的声音,唯一可能不同的是语言、节奏、语速和发音。在这场怪异的交谈中,也能听到两个真正人类的声音,其中一个我没印象,用词粗鲁,显然是个乡下人,另一个文雅的波士顿嗓音属于昨天下午的向导诺伊斯。

我拼命想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厚实的地板令人沮丧地隔绝了大部分声音。另一方面,我还意识到楼下房间里传来大量挪动、刮擦和曳步声,不免让人觉得书房里充满了活物,比发出声音的这几个要多得多。那种挪动声实在太难形容,因为几乎找不到可供对比的类似声音。似乎拥有意识的物体不时在房间里活动,那种落脚声像是松脱的坚硬表面碰撞出的咔哒咔哒声,例如粗糙兽角或硬橡胶之间的摩擦接触。打一个比较形象但不太准确的比方,就好像人穿着宽大而多刺的木鞋在抛光地板上蹒跚而行。至于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了那些声音,我连想都不敢想。

没过多久,我意识到根本不可能分辨清楚任何连贯的发言。包括埃克利和我名字在内的单独字词偶尔浮现,尤其是在机器发声装置说出的话里,但缺乏关联的上下文,它们的真实含义实在无从得知。如今我更是不愿意根据这些字词推测完整的意思,哪怕我能得到的顶多只是模糊的暗示而非真相。我敢肯定脚下正在召开一场恐怖而反常的秘密会议,但商讨的究竟是什么样骇人的议题就不得而知了。尽管埃克利向我保证过外来者的友善,但奇怪的是,我依然感觉到了恶意和邪异的气氛笼罩了我。

我耐心地谛听着,渐渐分清了那几个不同的声音,不过还是听不清它们说的绝大多数内容。我似乎捕捉到了一些发言者特定的情感模式,比方说,有一个嗡嗡声带着毋庸置疑的权威感,机械声音尽管在人工手段下显得响亮而规则,可似乎处于从属和恳求的位置。诺伊斯的语气里有调解的味道。另外几个声音就无暇分析了。我没有听见埃克利那熟悉的嘶哑低语声,但我很清楚那样一个声音无法穿透结实的地板。

下面我将试着写下听见的一些支离破碎的词句和其他声音,尽我所能标出发言者的身份。首先从发声机器的发言中听清了几个短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