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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阵响动是我的厄运之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我觉得从背后遥远的地方似乎传来了对它的回应。我好像听见了某种尖厉的哨声,尘世间没有与它类似的声音,也不可能找到合适的字眼加以描述。或许那只是我的想象,假如确实如此,那么随后发生的事,就是个残酷的笑话了:要是我没有因此而惊慌失措,那么接踵而来的事情就不可能发生。

但事实上我吓得发狂,无可救药地彻底丧失了理智。一只手抓着手电筒,另一只手无力地抱着金属盒,我疯狂地向前蹦跳奔跑,脑子里没有任何念头,只剩下一种单纯的欲望,那就是逃出噩梦般的废墟,返回遥不可及的清醒世界,投入月光和沙漠的怀抱。不知不觉之间,我跑进那个屋顶塌陷的房间,开始翻越伸向无边黑暗的碎石小山,沿着陡峭的斜坡向上爬的时候,我被犬牙交错的石块撞伤和磕破了好几次。更大的灾难随后降临。我莽撞地越过坡顶,没想到前方突然变成了下坡,我踩了个空,整个人都卷进一场碎石滑落引起的山崩之中,那响声犹如开炮,震耳欲聋、惊天动地的回声撕裂了漆黑洞穴里的空气。

我不记得是怎么从这场混乱中脱身的了,记忆中有个片段是在不绝于耳的隆隆巨响中沿着走廊奔跑、跌倒和爬行,金属盒和手电筒依然在我身边。紧接着,就在接近令我无比恐惧的玄武岩地窖时,最疯狂的事情发生了。随着山崩的回声逐渐平息,我听见了一种令人恐惧的陌生哨音在不断重复。先前我只是好像听到这个声音,而此刻就绝对不可能弄错了。更可怕的是它并非来自背后,而是我的正前方。

这时我很可能尖叫了起来。脑海里有一幅非常模糊的画面,画面里的我飞奔穿过远古之物那可怖的玄武岩地下室,耳朵里灌满了该受诅咒的诡异怪声,来自通往无底暗渊那缺少守卫的敞开门户。此外还有风,不是阴冷潮湿的气流,而是充满恶意的猛烈暴风,从发出污秽哨音的可憎深渊而来,狂暴而无情地吹向我。

在记忆中,我奔跑着越过各种各样的障碍,狂风和呼啸哨音变得越来越强烈,充满恶意地涌出我背后和脚下的缝隙,似乎存心绕着我盘旋卷曲。风从我背后吹来,却很奇怪地没有形成助力,而是束缚着我的脚步,像是拴住我的套索或绳结。我顾不上保持安静,奋力爬过石块垒成的高大屏障,弄出许多噼噼啪啪的声音,终于回到了通往地表的那座建筑物。我记得望向机械室的拱门,看见坡道时几乎惊声尖叫,因为两层楼以下无疑有一道渎神的暗门张开了漆黑的洞口。但我没有真的叫出声来,而是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我只是在做梦,很快就会醒来。也许我在营地里睡觉,甚至有可能还在阿卡姆的家中。我凭借这些希望勉强维持理智,沿着斜坡走向更接近地表的楼层。

我当然知道还必须重新跨越那条四英尺宽的裂隙,但其他的恐惧占据了我的意识,因此直至走到裂隙前我才完全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可怕。下来的时候,跳过这条裂隙还算轻松,但此刻我在上坡,恐惧、疲惫和金属盒的沉重分量折磨着我,再加上怪异的狂风拉扯着我的脚步,究竟该怎么越过这道天堑?我直到最后一刻才想到这些问题,无可名状的恐怖生物或许就潜伏在沟壑下的黑暗深渊里。

手电筒的颤抖光束变得越来越微弱。走近裂隙时,模糊的记忆提醒了我。背后冰冷的狂风和令人作呕的尖啸哨音成了暂时的麻醉剂,仁慈地遏制住我的想象力,让我忘记了黑暗沟壑蕴藏的恐怖。这时我忽然发觉前方也出现了可憎的狂风和哨音,如潮水般从无法想象也不能想象的深渊涌出裂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