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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不怎么喜欢这项工作,因为威廉姆逊家族的气氛总是让我觉得抑郁。那里有一种病态的紧张压力,小时候我母亲从不鼓励我去探望她的父母,但她总是欢迎她父亲来托莱多做客。我出生于阿卡姆的外祖母总是让我有一种怪异甚至可怕的感觉,她的失踪似乎没有给我带来哀痛。当时我八岁,据说她是在我舅舅道格拉斯——也就是她的长子自杀后离家出走的。舅舅在游历新英格兰后饮弹自尽,毫无疑问,阿卡姆历史协会正是因为他的这趟旅程记住了他。

我这位舅舅的相貌酷似外祖母,我也同样一向不喜欢他。他们两人都有一种从不眨眼的瞪视表情,让我内心隐约有些说不出的惶惑不安。我母亲和另一个舅舅沃尔特不是这种长相,更像他们的父亲,但可怜的劳伦斯表弟——沃尔特的儿子——却活脱脱是他外祖母的翻版,后来还出了一些问题,永久性地在坎顿的一家精神病院隔离疗养。我有四年没见过他了,舅舅曾说他的精神和身体状态都很糟糕。对他的担忧是他母亲两年前去世的主要原因。

克利夫兰的屋子里现在只住着我外祖父和鳏居的沃尔特舅舅,旧日时光的回忆沉重地笼罩着两人。我依然不喜欢这个地方,尽量以最快速度完成调查。外祖父向我提供了威廉姆逊家族的大量记录和口述故事。至于奥尼家族的材料,我就只能依赖沃尔特舅舅了,他允许我随意处理他拥有的所有资料,包括笔记、信件、剪报、家传物品、照片和缩微胶片。

正是在查看奥尼家族的信件和照片时,我对自己的出身产生了一种恐惧感。如前所述,我的外祖母和道格拉斯舅舅一向让我心生不安。他们过世多年后的今天,我望着照片中他们的面容,厌恶和陌生的情绪越发高涨。刚开始我还不理解这样的变化从何而来,尽管我的意识坚决否认哪怕最细微的可能性,恐怖的对照还是逐渐侵入了我的潜意识。两张面孔的典型表情显然多了先前没有的一层意味,我越是深入思考,就越是陷入无法抵抗的惊恐惶惑。

沃尔特舅舅带我去市区的一个保管库,向我展示奥尼家族的祖传珠宝,也带来了最可怕的惊骇。大多数首饰非常精致漂亮,但另外还有一盒怪异的古老珠宝,是我神秘的曾外祖母传下来的,沃尔特舅舅甚至不太愿意拿给我看。他说这些珠宝奇形怪状,令人厌恶,他不记得曾经有人公开佩戴过它们,但我外祖母很喜欢欣赏这盒首饰。围绕着它们似乎有一些关于厄运的故事,我曾外祖母的法国家庭女教师说不该在新英格兰佩戴它们,但在欧洲佩戴就足够安全了。

我舅舅不情愿地慢慢拆开盒子的包装,告诉我不要被它们怪异甚至丑恶的形状吓住。见过这些珠宝的艺术家和考古学家都说做工无比精细,极具异域风情,但谁也无法确定它们究竟是什么材质、归类于哪种特定的艺术风格。盒子里有两个臂饰、一顶冕饰和一枚胸针,胸针上用浮雕刻画了某些几乎令人无法忍受的怪异身影。

听着他的描述,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表情肯定泄露了逐渐积累的恐惧。舅舅面露关切之色,停下拆包装的动作,打量我的神情。我示意他继续,他非常勉强地打开了盒子。出现在我眼前的第一件首饰是那顶冕饰,他大概料到我会有所反应,但没有估计到反应竟会那么剧烈。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还自认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能够接受即将揭晓的答案。我的反应是一声不响地昏厥过去,就像一年前在荆棘密布的铁轨明沟里失去知觉那样。

从那天开始,我的生活就变成了一场阴森可怖的噩梦,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丑恶的现实,又有多少是疯狂的幻觉。我的曾外祖母是来历不明的马什家族成员,她嫁给了一位阿卡姆人士。老扎多克难道没有说过,奥贝德·马什和一个畸形女人生下一个女儿,他哄骗一个阿卡姆男人娶了她?阿卡姆历史协会的馆长也说我长着一双马什家族特有的眼睛。奥贝德·马什难道就是我的曾曾外祖父?那么,我的曾曾外祖母又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不过,这些也许都是疯狂的想象。颜色发白的金质首饰也许只是我曾外祖母的父亲从某个印斯茅斯水手那里买来的。我的曾外祖母和自杀的舅舅的瞪视表情也许仅仅出自我的幻想——纯粹的幻想,而印斯茅斯的阴影严重地污染了我的想象力。但是,道格拉斯舅舅为什么会在新英格兰的寻根之旅后结束自己的生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