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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早在我们经过巨大的星状废墟并抵达飞机之前,我们的恐惧就转移了目标,回到了身旁相形见绌但依然巍峨的山脉上,重新翻越它们的重任就摆在面前。废墟林立的黑色山坡在东方从丘陵区域凄凉而可怖地拔地而起,再次让我们想起尼古拉斯·罗列赫那些怪异的亚洲绘画。想到山峰内部该受诅咒的蜂窝结构,想到散发恶臭的无定形恐怖怪物蠕动着爬向中空的最高尖峰,再想到那些引发无穷联想的朝向天空的岩洞,狂风在洞口吹出音域宽广、含有音乐性的邪恶笛声,我们就惊恐得不能自已。更可怕的是,袅袅雾气升腾而起,包裹着几座顶峰,可怜的雷克早些时候曾以为它们代表着火山活动,而我们战栗着想到刚刚逃离的那团类似的雾气,想到所有蒸汽的来源:孕育恐怖魔物的渎神深渊。

飞机一切正常,我们手忙脚乱地穿上厚实的飞行皮衣。丹弗斯没费什么工夫就发动了引擎,顺利起飞,越过噩梦般的城池,古老的巨石建筑物在脚下无边无际地伸展,与我们第一次见到它时毫无区别——仅隔了短短一段时间,但感觉上又那么遥远。我们开始爬升,调转机头测试风力,准备穿越隘口。高空的湍流肯定非常强烈,因为天顶的冰晶云正在变幻出各种奇异形状。来到两万四千英尺,也就是穿越隘口所需要的高度,我们发现飞行起来毫无障碍。靠近那些直插天空的山峰时,狂风吹出的怪异笛声再次出现,我看见丹弗斯抓着操纵杆的双手在颤抖。尽管我驾驶飞机的技术很业余,但在这个时刻,恐怕我比他更适合执行从山峰之间穿过的危险任务。我示意和他交换座位,代替他履行职责,他没有反对。我尽量搬出所有的技能和镇定,盯着隘口峭壁之间的那一小片暗红色天空,咬牙坚持不去看峰顶的团团雾气,打心底里希望能用蜡封住耳道,就像尤利西斯的部下经过塞壬栖息的海岸,禁止令人不安的呼啸笛声进入意识。

丹弗斯尽管卸下了驾驶的重任,神经却绷紧到了危险的程度,完全无法保持安静。我能感觉到他在座位上转身、扭动,时而望向背后越来越远的恐怖城市,时而看着前方遍布岩洞和方形建筑物的山峰,时而瞥向侧面白雪覆盖、墙垒点缀的荒凉丘陵,时而仰视充满奇形怪状云团的翻腾天空。就在我竭尽全力试图安稳地穿过隘口时,他疯狂的尖叫打破了我对自我的牢固控制,害我绝望地胡乱摆弄了好几秒钟操纵杆,险些导致机毁人亡。片刻之后,我的意志重新取胜,飞机安全地穿过了隘口,但丹弗斯只怕再也不会恢复原状了。

我说过丹弗斯不肯告诉我最终是什么样的恐怖让他发出了如此癫狂的惊叫——我不无悲哀地确信,这个恐怖之物要为他目前的精神崩溃担起首要责任。回到山脉的安全一侧后,我们缓缓下降,飞向营地。丹弗斯和我在呼啸风声和引擎轰鸣中叫喊着交谈过几次,但和先前准备离开噩梦古城时的谈话一样,主旨都是要如何严守秘密。我们一致同意,有些东西不该被人类知晓或者轻率地讨论——若不是为了不惜一切代价阻止斯塔克怀瑟-摩尔探险队和其他人出发,此刻我也不可能开口。这么做有着绝对的必要性,为了人类的和平与安全,我们不该去打扰地球某些黑暗的死寂角落和不可思议的深渊,否则就可能惊醒沉睡的畸形怪物,让亵渎神圣、存活至今的远古噩梦蠕动着爬出黑暗巢穴,在这个新时代踏上更疯狂的征服历程。

丹弗斯只肯闪烁其词地说出,最后吓得他大叫的是一幅蜃景。他坚称蜃景与我们当时正在跨越的疯狂群山毫无关系,与方形建筑物和笛音回荡的洞穴毫无关系,与山体内蒸汽缭绕、充满蜿蜒通道的蜂巢结构也毫无关系,奇特而可怖的景象在天顶翻腾的云团中一闪而逝,画面中是隐藏在西方诡异紫色群山背后的东西,古老者对其心怀恐惧、敬而远之。他见到的东西极有可能仅仅是纯粹的幻觉,催生幻觉的或许是我们先前承受的精神重压,或许是前一天在雷克营地附近目睹的蜃景,蜃景中的死亡城市当然存在,只是当时我们还不知道。无论丹弗斯认为他见到了什么,它都真实得让他饱受折磨,直至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