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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片暗无天日的深渊,无疑是那条大河长年累月冲刷出的结果。大河发源于西方无可名状的恐怖山脉,曾于古老者城市旁的群山脚下转向,顺着山势流向威尔克斯地,在巴德地和托滕地之间的海岸线上汇入印度洋。河流在转弯处一点一点侵蚀掉山丘的石灰岩根基,直到奔腾的水流打通溶洞,与地下水合而为一,共同挖出一个无底深渊。大河最终改道进入被掏空的群山,留下通向大海的河床逐渐干涸。古老者很清楚发生了什么,运用它们一贯敏锐的艺术感觉,在河流落入永世黑暗之处将岬地雕刻成了华美的塔门。

这条河上曾有几十座宏伟的石桥,无疑就是我们在空中勘察时见到的那条干涸河道。河流出现在许多描绘城市景象的壁雕中,附近区域在它的陪伴下度过了万古前漫长历史的多个阶段,通过它确定我们与场景的相对位置,得以绘制出一幅简略但细致的地图,标出广场和重要建筑物之类的显眼特征,用来指引我们继续探险。很快就能在想象中勾勒出整座城市在一百万年、一千万年甚至五千万年前的恢宏身影了,因为壁雕精确地告诉了我们建筑物、群山、广场、城郊、地貌和茂盛的第三纪植被都是什么模样。这座城市超乎想象的古老、巨大、死寂、荒凉扼住了我的灵魂,压在我的心头,但它也曾经拥有一种壮观和神秘的大美,想着它几乎让我忘记了凶险和不祥的冰冷感觉。然而,从一些壁雕看来,这座城市的居民也知晓这种牢牢攫住心灵的压抑和恐惧,有一类气氛阴沉的画面重复出现,描绘古老者在惊慌地躲避某种出现在河里的东西,壁雕从不正面描绘这种东西,只暗示它来自西方的恐怖群山,顺流穿过婆娑起舞、遍覆藤蔓的苏铁森林,最终飘进古老者的城市。

最后在一座较晚建成的房屋里,我们才通过远古生物衰败期的壁雕大致知晓了导致城市最终荒弃的那场灾难。毫无疑问,尽管紧张不安和前途未卜使得它们缺乏激情和灵感,但在其他地方肯定还有许多诞生于这段时间的壁雕。果不其然,没多久我们就发现了能证明其他壁雕存在的确凿证据。然而,我们亲眼目睹的第一组那个时代的壁雕却成了唯一的一组。我们本打算稍后再来进一步搜寻,但如我所说,后续的发展迫使我们不得不改变目标。另一方面,壁雕的完成时间必定存在下限:古老者久居于此的希望全部破灭之后,它们只能彻底停止装饰墙壁的活动。结束一切的打击当然是冰河时代,酷寒统治了几乎整个地球,从此再也没有离开过命运多舛的南北两极。在世界的另一端,酷寒葬送了传说中的洛玛和终北之地。

很难准确界定变冷的趋势究竟在何时降临南极洲。如今我们将全球冰河期的开始时间定于五十万年前,但可怖的灾祸降临南北极的时间肯定要早得多。所有的定量估计都有一部分属于猜测,不过几乎可以肯定衰败期的壁雕是在远不足一百万年前完成的,石城的彻底荒弃早于更新世的公认开始时间,学界根据地表的整体情况将这个时间定为五十万年前。

在衰败期的壁雕中,所有地方的植被都变得稀薄,古老者的乡间活动逐渐减少,室内出现了取暖设施,冬季的旅行者裹着用来御寒的织物。我们又见到了一组花饰(在晚期的壁雕中,连续排列的横向镶板中时常会插入花饰),讲述越来越多的古老者向比较温暖的邻近避难所迁移,有一些逃往远离海岸的深海城市,有一些钻进被流水掏空的山脉,顺着石灰岩的洞穴网络,前往紧邻城市的黑暗深渊。

到最后,紧邻城市的深渊似乎容纳了最多的避难者。部分原因无疑是古老者将这片特殊的土地视为神圣之处,但更重要的是这么做似乎能让古老者有机会继续使用蜂窝般群山上的宏伟神庙,将巨大的陆地城市用作夏季居所和连接所有地下空间的中转站。为了更方便地来往于新旧聚居地之间,古老者修缮了连接两者的通道,开凿出几条从远古都市直通黑暗深渊的隧洞;经过深思熟虑的分析,我们在沿途绘制的地图上标出了这些陡峭隧洞的入口。显而易见,在我们此时位置的可勘察范围内至少存在两条隧洞,都位于城市靠近山脉的边缘,一条在去往古河道的方向上,离这里不到四分之一英里,另一条在相反的方向上,距离大约是前一条的两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