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枉做小丑(第3/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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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目之中,有四目曰老,曰病,曰罢,曰不谨。

因为年纪大或者身体不舒服就告个假,这在南京官员里实在太普遍了。

现在京察当前,还动不动请假吗?

“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某官在出门前望天长叹。

他妻子不好多说,却问道:“不行就拜访一下朋友,早日调离南京这是非之地啊。”

“……妇人之见!”该官瞥了他一眼,继续长叹,“京察之时,岂会调任?擢升贬黜,尽等京察之后!这一耽搁,就是数月啊!”

他觉得是数月,并不知道杨廷和认为半年甚至更久也行。

但是京察之时,人事冻结,这一点是确定的。

嘉靖五年的下半年,两京官员感受着来自官位或将不保的压力。

从四品及以上,有更大的空间。虽说以自陈疏定功过,但自陈疏里总不能对自己一通胡吹,难道朝廷布置这一切,没有其他印证的材料?

想来想去,聪明人知道唯有在这几个月里好好把事情推办下去才是正道。

上官在催,礼部和科道言官在建言咨访,正五品及以下每日里战战兢兢。

当前的事情得做好,以前的麻烦得解决。

对南京的京官而言,眼前这京察对他们最大的警告自然莫过于一点:不要插手南直隶各府县的衙署改革。

南直隶和南京这个层级不改,并不是说府县也不改。

因此随着今年清丈田土、衙署改制两件大事,南京对于南直隶甚至湖广、江西、浙江三省的“自主权力”受着越来越大的“挑衅”。

“谢公,南京乃国本所在!如今大动干戈,百官人心惶惶。您德高望重,难道不能劝谏陛下一二吗?”

浙江绍兴府余姚县一处大宅之中,老态龙钟的人像是没听见这句话。

“谢公?”

“嗯?”

“谢公,愚侄说,如今京察,南京科道言官捕风捉影,大肆攻讦。南京百官人心惶惶,此非国朝之幸啊!”

“……贤侄今年从兵部车驾司员外郎升任南京兵部郎中,这还是第一回到老夫府上啊。”

“……是愚侄公务繁忙,有失礼数。”

“李公谋,刘公断,谢公尤侃侃。”那老人哈哈笑了笑,“贤侄今日造访,寒舍蓬荜生辉。老夫老眼昏花、耳不聪目不明,贤侄适才说什么?你这世伯我啊,如今也侃不动喽!希贤如今身子骨可好?”

“……劳谢公挂念,家父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

这年已七十八的,正是正德初年名震朝野的谢迁。

而这个年轻人,却是当年与谢迁、李东阳齐名的刘健之子刘东。

进士出身的他当初做了兵部车驾司员外郎。刘健致仕后,他一直在兵部蹉跎。到如今,就连兵部车驾司也都划转了不少权柄与资产到那通驿局,刘东也被“升”了官,放到南京做兵部某司郎中。

但郎中是正五品,在京察“堂审”之列。

现在,他这南京兵部郎中,却不知怎么的跑到了浙江,来到了谢迁家里。

七十八的谢迁装聋作哑,刘东沉默了。

父亲虽仍在,但不见得能熬过这两年。

如今虽有“夺情”政策,但刘东已经蹉跎这么多年,已经不再对仕途有更高指望。

凭着父亲余荫,若能在这南京积攒一些人脉朋友,未尝不能等待子嗣辈再有出息。

但是京察,打乱了他的一切。

如今,他冒险到了浙江来拜访谢迁,收获的却只是这样的态度。

“家兄早逝,父亲伤了心脉。愚侄惭愧,至今也只升任正五品闲职。”刘东下定决心,说话直白了很多,“谢公,陛下锐意进取,诚不世明君。然江南税赋重地,南京国朝之本。此时大动干戈,非国之幸事。愚侄人微言轻,谢公何不秉公直言,向陛下剖陈利害,万勿轻动两京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