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天怒恨欲狂(第2/4页)

这一日丑时五刻,天还未破晓。

东莞守御千户所的水寨校场上,场边只燃起了几盆篝火,与平常无异。

但校场上站满了人。站不满的,就一直站到了码头上,站到了码头边大大小小的船头。

有的是战船,有的只是商船、渔船。

汪鋐站在高台上,身后除了袁耀,还有海防道的一员把总,东莞守御千户所的副千户、百户。

早潮未至,但快了。

“我汪鋐,没让很多人来!”

他开始进行最后的动员,用词很简单。

“有很多乡亲,他们说,他们的妻儿肯定是被红毛鬼吃了!他们要来,但他们家有亲人,他们是家中顶梁柱,我没让他们来。”

“你们,我推辞不了!你们说死也要报仇,你们是捡回一条命的,或者家里还有兄弟的,你们说不怕,你们只怕红毛鬼还要害更多乡亲,掳走更多兄弟姐妹和孩子!”

“屯门岛上的红毛鬼在这里祸害多久了?袁耀,多少年了?”

袁耀想起父亲,悲声怒吼:“三十年了!”

“这些红毛鬼不知礼仪,心机狡诈!如今,陛下圣明,既识其真面目,立发诏旨命本使率众歼灭驱离之!”汪鋐转身面北跪下,“天威浩荡,如今兵贵神速,我大明天军大小战船五十余艘,勇士一千又五百余人,以十敌一,必铲除贼子,永绝后患!”

“铲除贼子,永绝后患!”

汪鋐叩拜完之后站起来转身,看着下面群情激愤的隐约面孔,眼角有些红润。

底下那数百被招募来的乡勇,他们都有血债要讨。

如果可能,汪鋐多想准备充足了才出战。

他知道他在骗人,可是没办法,这柄刀刺出去,一定要见血的。

他能做的,就只有身先士卒,与之同生共死。

“今日,本使与你们一同破敌!”

汪鋐本是个话不多的人,他知道现在可以说些更漂亮的话,历数弗朗机人的罪恶,尽力鼓舞起士气。

可其实这些人都知道弗朗机人战船的厉害,他们只是一定要捐这一腔血勇。

汪鋐不再多说,只是当先下台,穿过人群走向座船时压抑着情绪吼道:“上战船!扬帆!出战!”

海风刮在他脸上,他有赴死的决心。

此战奏报,他早已写好。只等他的消息一传回来,他安排的人就会直接八百里加急送入京中。

这是他用他的命换来的关防手续和机会。

天边鱼肚白未泛,早潮初起,一艘艘船先划出了水寨,随后渐次张开帆。

前方的大海在将昼未昼之间,是无边无际的一张巨口。

船队帆展如翅,就这么冲向其间。

而此刻的京城,也有许多人郑重穿戴整齐了,准备前往文华殿。

前日大朝会再添阁臣,昨日经筵两位理学门人再讲天理。

今日文华殿前,常朝后既是辩经,又是御书房首席的第二道关。

皇帝不亲临现场听辩,这让人浮想联翩。

是不想看到王守仁被围攻驳倒,还是要表明这只是御书房首席的第二道关呢?

经筵如常,心学理学大辩的场合他却不来。

常朝后,朝臣们兴致勃勃地往文华殿前走去。

王琼回头看了看已经起驾回乾清宫的仪仗,放慢脚步和王守仁一起走:“今日不可留手了!”

“那是自然。”

王守仁也像是孤身作战。

翰林院学士们和受举荐之人,真正偏向心学或者纯粹是心学门人的,只有数人而已。

但理学那边,除了此前就在朝为官的,还有受到举荐、以“离奇速度”抵京的一些在野宿儒。

其中不乏王守仁曾经请教过学问的人。

文华殿外,晨光刚起,天还未热。

蒲团遍地。

“奉陛下口谕:心学理学之争,京内京外既已传遍,自不必讳言。今日之辩,各抒己见。学问优劣不论,才思敏捷者,参与国策会议大臣不可因学问偏见不取为备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