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山川自此归王气(第4/8页)

而他自幼有这么个人在前面激励,逼着他起早贪黑去追逐,显然也受益匪浅,随后没几年,也靠着超凡毅力,跟着踏入大宗师门槛,还因此被父皇提前封了王。

觉得实力足够,他再度到了国师府,提起了幼年说的那番话,要给项寒师报仇。

但项寒师却说,两国交锋,将士本就无冤无仇,无非各为其主、为国鞠躬尽瘁。

师父被钉在城头上,不是私仇,是国耻。

要报仇,当替师父灭西疆一国,而非杀一兵一卒便了事。

他觉得项寒师说的话有道理,为了履行幼年的承诺,便以皇子之身入伍,亲自到了湖东边关,从没实权的武散官做起,用了十余年时间,爬到了安西将军的位置。

而项寒师耐心布局三十余年,逐渐瓦解了铁板一块的王庭各部,让西北王庭国力跌至谷底,最后在二十年前的冬天,发起了那场灭国开疆之战。

项寒师担任主帅,他则不顾臣子劝阻,身先士卒当了先锋军,率先跨越天琅湖打入西疆腹地,与末代天琅王正面接敌。

那一场恶仗,他不记得打了多久,只知道身边亲兵陆续死完了,尸体在周围堆成了小山,他最后还是让人从尸体堆里拔出来的。

而他附近的,便是阵斩千百人最终力竭累死,都长枪触地未曾倒下的末代天琅王。

那一战过后,西疆彻底太平,湖东再无虎狼窥伺。

他也因为赫赫战功,成了西疆帝王。

但他对于这些并不怎么看重,最自傲的反而是脸上这道疤。

这道疤是天琅王亲手留下的,但他没死,还打赢了最后一仗,平定西疆,完成了幼年的豪言壮语!

他之所以如此执拗,是因为他从幼年看到那道眼神开始,就明白自己终其一生,都不可能与项寒师比肩。

在对方眼底,他不过是个生来高贵,却志大才疏的平庸皇子。

自幼被项寒师无与伦比的天赋和努力压着,他不服气,所以为此追逐了半生。

而脸上这道疤,便是他自身的证明,从今往后他可以昂起头,对永远高出他一头的项寒师,堂堂正正说一句:

“本王说帮你报仇,就能帮你报仇!”

因为脸上这道疤,他自傲了二十年,哪怕永远不可能超越项寒师,他同样觉得此身无憾。

毕竟他已经走到此生的最高处,也完成了此生应该去做的所有事。

但此时此刻,局势显然出现了变化。

天琅王还留下了一根独苗,宛若一颗火种,正在西疆点起星星之火,很快便会以燎原之势,席卷整个西疆。

如果西北王庭复辟,天琅王回来了,那他此生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泡影。

西北王庭还在,他幼年承诺自然未达成,夜惊堂还是得交给项寒师去对付,那他这一辈子,到底拼了些什么东西?

……

哗啦啦……

无边飞水化为暴雨,从空中落下,砸在了寒气蒸腾的脸庞上。

冰冷刺骨的水流,让陷入恍惚的左贤王又清醒了几分,他站直身体,把左手锏抛入右手,抬手摸了摸眼角的疤痕,眼神慢慢恢复了锐利,看向水幕对面站立的两人:

“我李锏纵横一世,生来便是万人之上,身怀开疆扩土之功,也以通玄武艺站在了山巅。

“临终之前,若能再拉两个天骄下马,彻底掐灭西北王庭的火种,便此生圆满,称得上千古第一完人。

“你们能自己送上门,说起来也算此生幸事。”

湖水对面,薛白锦单手负后站姿笔直,听见这狂破天的话语,蹙眉道:

“死到临头,也敢口出狂言?”

夜惊堂觉得左贤王不像是发疯,平静开口道:

“能除掉我,西疆乃至南朝的隐患迎刃而解,确实称得上功德圆满。不过你得先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