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错真心8

原定女帝启程去避暑行宫的当日,京城忽然下了瓢泼大雨。

由于雨势太大,路上不便,且这场雨冲散了闷热暑气,女帝倒也不急着立刻出发,下令暂时延后,待雨停之后、车马能如常通行之后再从宫中启程。

“司空呢?”女帝吩咐完一切,随口问了一句。

邓漪说:“暂缓出行的诏令已经下了,臣猜,司空此刻约莫正在府邸中,也许稍后才会进宫。”她说着看了看天色,有些奇怪,按理说,此刻司空应该入宫了才对。

难道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许是雨声太急,频繁敲击着心脏,邓漪总有一种不安的预感,望着殿外来往宫人的身影,陷入沉思。

此刻张府内。

雨水急促拍打着屋檐,滚落的水珠连成雨幕,砸落在石阶前的水洼里,溅湿来往者的裤脚。

空气中充斥着微凉湿气,扑面而来,无端带着几分萧杀之气。

周管家打从进入司空书房之后,许久都不曾出来,范岢焦虑不安地站在檐下等候,来回踱步着,任由雨水沾湿大半衣袖,毫无所觉。

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有仆人出来道:“范大夫,郎主叫你进去。”

“哎,好。”

范岢忙不迭答应,伸手理了理衣冠,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才抬脚进去。

因是阴雨天,书房内又没有点灯,纵使是白天也昏暗得紧,令人甫一进去,便觉得心头一紧。范岢屏住呼吸,只看见管家周铨伏跪在地上,牙关紧咬浑身紧绷,他悄悄抬眼,往更远处瞥了一眼,只瞥到一抹端坐的冷漠身影,整张脸都隐没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晦暗阴沉。

周铨没有看来者,只是双手撑着地面,咬牙道:“奴自作主张,实属为郎主着想,范岢查出来的结果也恰恰说明奴是对的!奴求求您快清醒清醒,此刻要断还来得——”

“周铨!”

一道冷冰冰的嗓音打断他,“谁准你自作主张?你以为你告诉我这样的结果,我便会信?”

周铨浑身一僵,沉默许久,似是在隐忍怒意,半晌愤恨道:“老奴跟随郎主十余年,郎主不信奴,奴也无话可说,但奴查出来的‘真相’到底可不可信,郎主大可以也去追查到底!说到底,郎主不像奴查得这般深入,到底是因为不如奴考虑得更深,还是下意识在逃避?”

周铨的质问,字字诛心。

范岢僵硬地立在一侧,甚至不敢去看司空的脸色,只听到滂沱雨声,室内的温度似乎更冷了。

范岢只希望火别烧到自己身上,然而周铨却忽然直起上半身,看向他说:“范大夫亲自查验香料,你来说说,这香中药物剂量到底是多是少?”

范岢忙小心弯腰道:“剂量……不小,若是小剂量的熏香,倒也不会影响太多,但按此剂量算,大人喝了许久的补药依然难孕,一切便对得上了。”

那药的剂量颇大,也无怪乎范岢之前能从女帝身上闻出来。

也恰好说明,对方不想让司空怀孕,提防得很紧。

周铨愤恨捶地道:“郎主!您听他说的话,奴骗你,范岢和梁将军也骗你不成?您是被那个小皇帝骗了!”

他声声痛恨,恨铁不成钢,抬头时,才发现郎主的神色也冰冷到了极致,一双眼睛沉淀在黑暗里,依稀有些泛着血丝,大掌紧紧攥着,似乎是在克制。

周铨当即松了一口气,他知道,郎主大概是信了。

也是,郎主不是糊涂人,如果连身边所有能用之人都不信,那他也不会坐到司空的位置上。

哪怕再不想信。

也有残酷的事实摆在他面前。

不得不信。

张瑾闭了闭眼睛,空气沿着鼻腔吸入到肺里,拉扯着五脏六腑,隐隐作痛,许久,他才说:“我会去亲自问清楚。”

是问清楚,不是查清楚。

范岢和周铨悚然一惊,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