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贰夜】 文车妖妃(第2/14页)

妹妹似乎很害怕。

“那道烟是什么?”

“那是烧尸体的烟。”

“要把尸体烧掉吗?”

“对啊。”

妹妹哭了。我有点不高兴。

——当然烧了才好呀。

——当然烧得一干二净才好呀。

我轻轻地推了妹妹一把。

妹妹跌倒,放声大哭。

大人们连忙跑到妹妹身边,妹妹全身沾满泥巴,不停地哭泣。我佯装不知情,故意转头望向别处。

自此时起……

自此时起,那女人就已经在了。

她站在火葬场的入口旁静静地看着我。

一个身高只有十公分左右的、非常迷你的女人。

我只记得如此。

没有人认为是我故意推的,连妹妹本人也没发现,所以大人们并没有斥责我。

天生病弱、总是躺在床上休息的我,竟会兴起恶作剧的念头,推倒活泼好动的妹妹——不止周遭的大人,就连妹妹,不,连我自己都没想到竟会做出这种行为。

——但是。

事后回想起来,那女人一切都看在眼里。

从此之后,我偶尔会失去意识。

我是个全身都是病痛,随时可能死亡的孩子,因此即便失去意识,一点都不奇怪。

下一任医师很快就来了。

是个讨厌的人。

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多么讨人厌。

新来的医师长得瘦骨嶙峋,混浊的眼睛仿佛死鱼眼,在他身边总会闻到一种如陈旧墨水的臭味。

我从小在医院长大,没什么机会出外玩耍,所以我早就习惯了消毒水的味道;不仅如此,我还很喜欢这种味道,我觉得那是能杀死有害细菌的清洁味道。

新来的主治医师光是身上的异味就不合格,令人厌恶。只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嫌恶他的理由其实有点过分。他身上的味道并非污浊的气味,也不是生理上难以忍受的恶臭,仅因觉得那与医院不相配就厌恶他,可说是种莫须有的罪名。

但是,我依旧讨厌他。

每当我接受诊察时,我立即感到不舒服。

每当医师的脸靠近我便令我作呕,头晕目眩中,他削瘦的脸幻化成两个、三个……

当我难以忍受而移开视线时,总是——

那个迷你女人总是在一旁看我。

医师的桌上有一个插着好几把银色钳子的麦芽色杯子,那女人就躲在杯子后面盯着我看。

眼神充满了怜悯。

——讨厌的女人。

我再度移开视线。

每当这女人出现,意识总会变得模糊。

等恢复清醒时,经常觉得很难受,吐了好几次。

但是我的身体状况一年到头都很糟,就算呕吐也没人会大惊小怪。不论是父亲、母亲,还是妹妹,都只会对我报以怜悯的眼神。

——跟那女人一样。

受他人同情并不愉快,谁知道他们的关怀是否出自真心。我瞪着担心我的家人。

但这在家人眼里,似乎也只是病状的一环,从不放在心上。

“很难过吗?”

“没事吧?”

“会痛吗?”

我没响应,就只是瞪着他们,反而引来更多的同情。

对家人而言,我就像是肿瘤。

疼惜似的轻轻抚摸,只会让肿瘤愈长愈大。

想治好肿瘤,就只有将之戳破,让脓流出才行。

一直以来,我都如此认为。

只不过我很快就放弃采取明显的反抗态度。放弃的原因并不是我判断那并没有效果,而是我懂事了。

性格乖僻的我,由于比他人乖僻,所以也比其他人更早发现这个道理。于是我在不知不觉间,不,我在很早以前就变成一个好孩子了

我想,在他人的眼里,我应该是个没什么野心,也不怎么可爱的孩子。

在变成好孩子之后,周遭同情我的人更多了。但是我懂得感谢而非采取反抗态度,因为我已经理解了——家人待我非常真挚认真——不,应该说他们有多么地爱我,我不该厌恶他们对我的爱。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