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3/4页)

在她小时候,父亲教过她下国际象棋。这个游戏并不如探查科学的奥秘那样吸引她,因此她有很多年没有再下过。但现在一个德语词汇回到她的脑中:Zugzwang。直译为“被迫进行行动”。它所描述的是当一名棋手为了不立刻输掉,被迫走某一步棋,哪怕这一步将会使他们陷入更加不利的境地。索菲亚现在就在被迫进行行动——或者警告她的父亲,或者就这么保持沉默,让将要发生的事继续发生。

刺客……或圣殿。

整晚都压抑着的眼泪终于顺着她发红的双颊滑落。而当它们滴落时,她并没有抬手阻挡。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为了什么——或者,是为了谁——而哭泣。

“女士们先生们,”她的父亲说,而她曾听到过他的这种语调,听到过那种宏大的声音,那隆隆的共振,比起以往只是稍稍多染上了一丝激动——“我为你们呈上……伊甸苹果!”

人群爆发了。索菲亚从未听到过这些矜持的观众们宣泄出如此激烈、如此激动的赞叹声。

因此她就这么站着,仿佛她和这栋建筑是以同样的石头雕铸的。她无法动身去追随卡勒姆。她无法动身去阻止他。

随后,尖叫声四起。

时间变得缓慢,仿佛在诡异地爬行,周围恐慌的声音模糊而遥远。她没有尖叫;尖叫毫无用处。圣殿骑士们挤过她身边,疯狂地逃跑,以懦夫的方式杀死刺客的想法所带来的愉悦完全消失,全因仅仅一名刺客迅猛地攻向他们的核心。

她动了起来,仍然晕眩着进入了礼堂,逆着那奔逃的、戴着兜帽的圣殿骑士的洪流;当他们仓皇地从索菲亚身边挤过、冲向安全的地方时,他们的礼袍猎猎翻滚。她感到他们中有人擦过她的手臂,闻到了汗水和皮革的气味,随后他消失了。

他可以恣意地屠杀,再拿下许多个古老的敌人,但他来这里只是为了一个人。

以及一件东西。

索菲亚登上舞台。现在上面已空无一物,只剩下她父亲的尸体。杀死他的人技术精湛,深知如何切割能够让死亡以最迅捷的方式前来。这其中表达出的仁慈和克制,是艾伦·瑞金从未曾表现过的。

血液还在涌出,在她父亲渐渐变冷的身体下面形成一汪血泊。索菲亚的视线被泪水所模糊,但她还是把目光从父亲的脸移向了他的右手。

伊甸苹果不见了。在伊甸苹果原本所在的地方,她死去父亲的手中,托着一只小小的绿苹果。

某种东西在索菲亚的心中断裂了。

“这是我做的。”她说。这并非造作。这仅仅是个事实。她共谋、甚至自愿地走下了这无法阻挡的每一步,它们将她引领到了这一刻,引领到了她父亲在礼堂蓝色的地毯上流血而死的一刻。她倾尽一切以试图打动这个男人,试图用她的智慧和她的发现来赢得他的爱。她努力为他寻找伊甸苹果,并且成功了。当他对她揭示了自己的真实本性时,她却因太过软弱而无法违抗他。

而当她知道一名刺客来夺取他的性命时,也没警告他。

“我会为长老拿回伊甸苹果。”当麦克高文走到她身边时,她听到自己如此说道。她无法将她的目光从眼前的场景移开——不是她父亲死去的脸,不是他惊讶的双眼,而是他手中所握的伊甸苹果。

这并非必要。这是一个给圣殿骑士的讯息……卡勒姆知道会由索菲亚第一个发现的讯息。

不管瑞金过去曾做过什么,他是她的父亲——她所仅有的养育者。现在,她是个孤儿了。卡勒姆夺走的不仅仅是艾伦·瑞金死去时身为的这个男人,还有他也许改变的每一种可能性。卡勒姆夺走了索菲亚本可能得到的所有亲密、理解,夺走了她本可能从这个男人那里得到的尊重,这个在她的血管中流淌着他DNA的男人的尊重。同样,她也再没有机会询问她父亲,那个与他的女儿如此相像的刺客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