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盘根错节(第2/5页)

“我肯定在塔夫河畔曾有一些人跟狮鹫在一起。”埃斯帕系紧他的鞋带,“有些还跟着它一起到过阿卤窑,但有些回了西方。当然我没有两路都跟踪。芬德就在里面,不是单独一人。另外还有一伙在某个别处。”

“他们杀了不法居留者,又把哈喇族赶出阿卤窑。”她说,“他们是要把人类和瑟夫莱都赶出御林?”

“对。”

“也许他们还没做完这些事,也许在回到荆棘王那里以前,他们要去赶走其他的非法居留者或者其他的哈喇族。”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理。”埃斯帕同意。

“可我没法儿理解那种祭祀。狮鹫仅仅轻轻一触就能置人死地,那么跟着它的人肯定也是万恶之徒了对吧?虽然只要是谋杀就都逃不脱恶的审判,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懂。而且,我在塔夫河畔所见到的,的确是人类所为。”

“为什么他们要那样做?跟狮鹫又有什么联系?”

埃斯帕盯着自己的手背,仿佛第一次发现它们竟然已经布满皱纹:“那个牧师,曾跟你提起过的,那个维吉尼亚人——他说很多世纪以前有男巫用人来祭祀九恶圣。我父亲一族人——”他含糊地指指东北方向,“——他们仍然拿活人来祭祀狰狞怪。”

薇娜的眼睛瞪大了:“你头一次提到你的父母。”

“我父亲是鄞贡人,母亲是瓦陶人。母亲在我出生时就死了,父亲娶了另一个妻子,我们跟父亲的族人生活在山里。鄞贡人一直保持着古老的传统,但我对那时的情形已经没有多少记忆。好像因为某种世仇,我父亲不得不背井离乡。他离开堡隶城,下山走了几里远,在一片树林里落脚,直到我长到大概七岁。之后,仇人又找上门来。他们杀了我父亲和继母。我像只野兔一样乱窜乱逃,但还是被一支箭射中。他们以为我死了,或许也差不多是死了。之后桔丝菩发现了我。”

“还抚养你长大成人。”

“嗯。”

“我很遗憾。虽然曾猜想可能你双亲已经不在世上,但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

“很久以来我都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

“埃斯帕?”

“嗯?”

她吻了吻他的脸颊:“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他微微点头。“跟你沟通好像变得容易多了。”太容易了,也许。

他们按照主母恫雅所指示的那样,沿着幽谷往下行走。夜间在草地边搭帐篷露宿,清晨在野牛的低鸣声中惊醒。这些森林里的野牛,一直在密林边缘徘徊,公牛们有时候会不怀好意地望着埃斯帕与薇娜前进的方向。魔鬼则又是顿足又是嘶鸣,像在挑战。

“小牛崽子。”埃斯帕朝着野牛群点头,并轻声说道,“我们最好远离这里,悠着点儿走。”

他们拆了帐篷,撤退到森林里,绕草地而行,避开了那些暴躁的草原居民。

这天他们一直沿着山谷斜坡而下,地势并不陡峭,满山的亮绿之中,点缀着火红的苜蓿花。其间,鹿、麋纵横,见了他们也并不逃窜。埃斯帕还注意到一只傲慢的斑纹狮,睁着它那双慵懒的眼睛目送他俩远去。似乎常年以来,这里并未受到过人类的滋扰,所以才能这般恬然自得。

接近日暮时,地势变得险峻了些,他们沿着一条小溪继续行进。溪边石块繁多,蕨草里面长出许多极高的荆棘。不一会儿前方竟出现一道绝壁,溪水两旁也是高耸的山崖,没有钩索根本无法穿越。

很快,夜幕便降临到这条狭长的溪谷之中,埃斯帕和薇娜在彻骨的溪水里沐浴,为了取暖,他们相互拥抱。薇娜有着溪水矿物质的味道,浑身洋溢着青春与生命活力。而后,他们以荆棘蕨草为帐幕,双双蜷缩在毛毯之下。在薇娜熟睡以后,埃斯帕仍在倾听青蛙的鼓鸣与夜鸟的啼啭,还有水流冲击石块的潺潺声。在近处的某地,这种潺潺之声忽然变得狂野,像是落入某个不见底的深渊。而这种狂野的急湍却给了埃斯帕抗争黑暗的勇气,如果他们将面对悬崖绝壁,那就让他们天明之时去面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