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弃婴、宗族、土豪(第4/5页)

“那甲呢?负责耕田就行?”

“当然不行,要给族里交一笔费用的。”

金幼孜点点头,田地归属使用以及徭役这部分,他算是搞明白了。

玩的花样很多,从官面上看,甚至可以说无懈可击。

田地在官府登记那里就是甲的,也确实是甲本人在耕种,服徭役官府懒得管,那也就真的没人管了。

既然有宗族作为威慑,在这个时代,普通的农人有着宗族身份后,也确实无法反抗传统宗法制的强大力量。

那么第二个关于田地租赁、转租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如果你是甲,恐怕是拿不到“自己的”地契的,应该都保存在宗族里,就算拿到了,想要转租也是千难万难。

没人会跨着村子跑到你这里来,就为了租你这几亩地种。

而同村的人,都是一个宗族的,知道这里面的猫腻,既然有着稳定的规则存在,也不会有人去租赁,否则自己一家就要遭受来自宗族的打击报复。

而且老婆孩子热炕头,勉强能活着,谁愿意去反抗呢?

实际上,受到战乱影响的时间越短,宗族这种固定的基层组织形态就越容易稳定下来,甚至稳定到了僵化、压抑的程度。

族老们只要一直掌握着宗族的权力,这种论资排辈的现象,就会在宗族里持续下去。

连大灾都很难摧毁宗族这种组织形态,除非遇到了大的战乱,大到天下分崩离析,家家亲人离散的那种程度。

在明朝初年,北方就是这种情况。

北方跟南方截然不同,尤其是燕云之地的汉儿,从辽国开始,到金朝、元朝,已经与南方隔阂数百年了。

这种隔阂,不仅体现在“南北榜”事件上,而是某种庙堂利益、经济交流、文化差异上的全面隔阂,也绝非大明开国短短数十年所能弥合的。

而朱棣本人,恰恰就是北方士人、军头、地主们的利益代表者……注意,不是代言人,也不是代理人,只是代表者。

话题说回当下,金幼孜复又问道。

“只是因为养不起,所以才有弃婴的吗?”

“有的也不是因为养不起,还有一个原因,挺重要的。”几名士子都有些苦笑的意味。

“说。”

为首的士子答道:“生下来不管如何,都要竭力供着去念书的,好歹念个一两年,才看得出来是不是个读书种子……谁家都不认命的,总要试一试,可这试试的成本,就得普通农人倾家荡产了。”

另有人接话道:“便跟赌徒一般,有的农人,养废了一个,便想供第二个去念,踏上那条直上青云的路……直到最后彻底断了生娃娃的念头,或是家破人亡。”

说到这里,竟是倔驴主人触景生情。

“行路难,行路难!君不见建章宫中金明枝,万万长条拂地垂。二月三月花如霰,九重幽深君不见。”

“若是我没侥幸考上秀才,我爹娘哪敢生弟弟妹妹啊!”

此时朱棣胯下的倔驴也跟着打了个响鼻,甩了甩鬓毛。

话说到这里,弃婴的事情,连带着真实田赋的事情,也都基本上搞清楚了。

双方本该就此别过,金幼孜又没答应他们回答了问题就跟他们一起走回头路。

然而这时,官道上前面的方向却响起了阵阵马蹄声。

童信揭开裹着牛角大弓的包裹,想要朝天射箭召唤周围忠义卫的骑兵前来护驾。

旁边的几名侍卫也拔出了刀,还有人给朱棣让了马……队伍其实是有马的,只是几名护卫骑着,朱棣开始非要骑骡子。

朱棣听了听马蹄声,却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没有甲骑,都是乡间的驽马,一共就三五个人。”

金幼孜一时愕然。

老行伍了这是,临阵经验丰富到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