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一人(第3/5页)

如今县衙正在重修,到处是工匠爬高上低,很是热闹。今天恰逢四月初一,每个人头上都插着一束皂角叶,图个祛除百病的吉利。

齐梦麟听了那伧俗的歌词,骑在马背上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道:“这是放羊娃在追求姑娘呢,哈哈哈,这小曲我一定要学会,回扬州过年的时候唱给府里的姑娘们听去!”

《新官轨范》、《初仕录》等做官指南只草草翻过一遍就被齐梦麟丢开手,他将父亲的威赫当成护官符,狐假虎威,成天只是骑着马无所事事地走街串巷,也懒得领兵操练,最后索性将自己麾下的士兵撇在大校场里交给正千户领着,他自己则不是在鸣珂坊里厮混,就是跑到县衙里去凑热闹。

这时连书却竖起耳朵,忽然恍然大悟地对齐梦麟道:“公子您仔细听,山坳里至少有四五个男人在唱情歌呢!”

且说自从齐梦麟走马上任以来,临汾城内除了县衙骚乱的扫尾工作,全县竟然太平无事,别说杀人命案,就连一点偷鸡摸狗的小纠纷都没有。他原本以为做官无非就是抖抖威风、逍遥快活,哪知分内的事务琐碎沉闷,不由大失所望。

他这一说齐梦麟顿时也反应过来,立刻猜到了是什么人在山坳里:“走,我们过去看看!”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时同桌的齐梦麟已经暗暗琢磨开了,心想一定要花点时间打听到陈梅卿家放羊的山头,去见识见识那位临汾县的第一美人。

主仆二人立刻从羊群中开道,经过好一番艰苦的跋涉,才总算爬到了山坳的边缘。这时山坳中的景象已尽收眼底,只见漫山遍野的羊群之间,散落着十来个羊倌,大家正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此起彼伏地高唱着求爱的山曲。而此时此刻,一个娇小的人影被他们围在圈子中心,正不紧不慢地赶着羊,七八只凶狠的牧羊犬正龇着牙保护着自己的主人,不允许孟浪的羊倌随意靠近。

“哎,我是老头子了,枣花哪能看得上我?再说就你爹那副脾气,我想娶枣花,不知道得出多少头羊他才肯点头啊!”刘主簿哈哈大笑道。

由于相隔太远,齐梦麟只能看到那人的背影,然而光是一个背影,就已经足够**——只见那姑娘穿着一身水绿的春衫,与裙裾一色的长草掩住了她的脚步,令她看上去就像是一只从草尖上化出的妖精。光可鉴人的鸦鬓闪动着水一般的光泽,乌油油的发辫从脑后一直垂到腰际,随着步调摇晃着,让人几乎看不见她那细得只有一掐的小蛮腰。

“这有什么奇怪?我爹宠她宠得跟什么似的,一个雁过拔毛的悭吝鬼,竟然由着她天天用羊奶洗脸啊!”陈梅卿一想到那个山妖似的妹妹就头疼,摆摆手不想再谈,“咱们别说这个了好不好?刘主簿你若是相中了她,就别跟我废话,赶紧去下聘吧!”

“不错不错不错!”齐梦麟当即赞不绝口,越发快马加鞭地向美人冲去。

这时刘主簿却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赞叹道:“不过说来也真奇怪,你家枣花成天在山头放羊,人还是白白嫩嫩雪团捏得似的,一点儿也不像咱们山西的姑娘。”

连书急得赶忙在他身后高喊道:“公子,当心恶狗!”

偏偏陈梅卿就是活在了禽兽堆里,一家子人包括枣花,全都觉得两个人成婚是理所当然。原本陈梅卿还指望自己躲在县衙里,情窦初开的枣花说不定哪天就会在某个山头和某个放羊娃一见钟情,偏偏那只白眼小母狼也认准了自己,摆出一副非卿不嫁的架势,联合着自己的老爹上下包抄,一心想把自己当成出栏肥羊似的逮着活剥,每每想到这成,陈梅卿浑身就不寒而栗。

齐梦麟此刻色胆包天,连饿虎都不怕,何况恶狗?他一路策马挤开羊群,不一会儿便闯进了羊倌的包围圈,这时围着美人的牧羊犬见到了陌生的不速之客,终于不再发出威胁的低咆,而是仰着脖子狂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