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权力的笼子(第2/4页)

“这杯该我敬陛下了。”

“一样。”

喝罢。

赵顼又道:“之前你们在公堂之上,表示制置二府条例司将受到司法的监督,依朕之见,他们必定会重视这争讼之学,争取以律法来阻止王学士变法,你能保证你能一直赢吗?”

张斐一怔,迟疑半响,摇头道:“不能。”

赵顼抬臂至于桌面上,身体前倾,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这个……”张斐略显有些纠结,方才官司打得太投入,竟然把皇帝给忘了,都怪那范纯仁,搞什么盘问,打乱了我的节奏,这下可是糟了。

赵顼见他神色纠结,微微一笑:“如这问题,朕也只能与你聊聊,朕希望你对朕能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要问得其实很简单,司法能不能限制我,我一个皇帝,如果要依靠你一个珥笔来颁布政策,等于皇权得到了极大的削弱!

适才范纯仁那番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这皇帝要走法家路线,追求的可不是什么法不阿贵,而是尊君卑臣,这可是法家一个很重要的政治思想。

集权加强权。

可是目前来看,这个法家与赵顼想得不太一样,官司这么打下去的话,他也会被司法监督的。

“是!”

张斐点了下头,应付着,心想,若不说清楚这个问题,只怕他也不会坚定地走下去。反正如今我就只是一个屁民,也没有半点权力,我说什么,他听听就好了,对他也不会有任何影响,如果将来我入朝为官了,那这些话可能就永远说不出口了。

权衡半响,张斐点了头道:“输了就得认。”

赵顼轻轻皱眉,这不是他想要的。

张斐紧接着又道:“不认就得亡国。”

赵顼又是一惊:“此话怎讲?”

张斐问道:“陛下可知秦是兴于何因,亡于何因?”

赵顼稍一沉吟:“兴于法,亡于法?”

一个国家的灭亡,肯定不是一个原因,通常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要结合语境,他不是回答张斐,而是猜想张斐想这么说。

张斐摇摇头道:“准确的来说,秦是兴于法不阿贵,同时又亡于尊君卑臣,这就是为何历朝历代凡尊法家者,是无一长久。”

亡于尊君卑民?

这似乎是直接告诉赵顼,不要走法家这条路。

但这与张斐之前的看法,显然是很矛盾的。

之前张斐曾强调想要富国强兵,唯有法家。

赵顼问道:“此话何解?”

张斐答道:“如果说律法捍卫着道德的最后底线,那么君主就是捍卫着律法的最后底线。一旦君主破法,国必亡矣。

因为律法对于君主约束,其实是最小的,普通人犯法,多半都是为了金钱、美女,甚至于权力,但这一切,君主是唾手可得,通常来说,君主想要违法,都是很难的。

除非去强抢民女,派人掠夺百姓财物,如此君主,国焉能不亡。纵观历朝历代,但凡国家走向衰弱之时,皆是从君主破法开始,也从未出现过法亡而国存的现象。”

赵顼听得是直摇头:“你只知其一,而不知其二,朕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监视之中,可他们的举动,朕可能是一无所知,你怎能说对朕约束最小。”

张斐笑了笑。

赵顼问道:“难道朕回答的还不够真诚吗?”

言外之意,就是希望你能够与朕开诚布公的谈,这话朕也没法去跟别人谈。

张斐挠挠头,含糊不清地说道:“如果君主受到司法的监督,那他们还需要盯着君主的一举一动吗?”

赵顼当即陷入了沉默。

御史谏官有些时候确实讨厌,但问题是皇帝本就不受司法制约,要还没有一个人盯着他,皇帝就能够为所欲为。

如果皇帝犯法与庶民同罪,同时司法独立,御史谏官确实是可以不要了,开封府就够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