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第2/5页)

外面,士兵搭起了马雷克的营帐——一座白色大帐篷,前面地上竖了两盏魔法灯。蓝色灯光让白色篷布发出非人间的光彩,整个帐篷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我觉得这可能就是他们的设计意图。国王的旗帜在最高的旗杆上飘扬,戴王冠的红鹰张开尖嘴,伸出利爪。太阳即将落下,西山的颀长影子即将吞没整条山谷。

一名传令官走出营帐,站在两盏魔灯之间,煞有介事,身着一套白军装,项上挂一根帮助履行职能的金链。这又是雷戈斯托克的作品了:它把传令官的声音直喷到石塔墙面上,像正义的号角一样威严雄壮。这人正在列数我们的诸般罪名:效忠邪魔,叛国,谋杀国王,谋杀玛戈扎塔公主,谋杀巴洛神父,与叛国者阿廖沙勾结,拐走凯什米尔·斯坦尼斯拉夫·埃哲顿王子和瑞吉林达·玛丽亚·埃哲顿公主——我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说的是斯塔赛克和玛丽莎——跟波尼亚国的敌人勾结,如此等等。我很高兴听他们称阿廖沙为叛国者,也许这意味着她还活着。

罪状列述完毕,然后是要求我们交还小孩子们,立刻投降。之后,传令官停下来,喘口气,喝口水;又来了一遍,还是同一套陈词滥调。男爵的士兵不安地在塔下打转,时不时侧目看向我们所在的窗户。

“是哦,马雷克还挺有说服力的。”萨坎进屋的时候说。他喉咙、手背,还有额头上都有隐约的油脂痕迹:之前他在实验室调配了几种可以让人昏睡和失去部分记忆的药物。“你弄那个东西干什么?如果你想让马雷克吃下毒面包的话,我感觉行不通。”

我把我的生面团拖出来,放在长桌的大理石表面。我脑子里隐约想起了制作那两头公牛的事,我是怎么让它们活起来的。它们后来的确散架了,但它们只是用泥巴做的。“你有没有沙子?”我问,“或许再来一些铁屑?”

传令官在外面喋喋不休的同时,我把铁屑和沙子揉进我的面团里。萨坎坐在我对面,用笔写出一长串制造幻象和沮丧情绪的魔法,参考了他的多部藏书。一个沙漏放在我俩之间,给在楼下的魔药制作计时。男爵手下的几个士兵闷闷不乐地在旁边等他,这几位站在房间一角,不停在两脚之间倒换重心。萨坎正好在最后几粒沙子掉落时停笔,时间分毫不差。“好了,跟我走。”他招呼那几个人,让他们带着药瓶下楼,带他们去了实验室。

我一边揉面,一边唱我妈妈烤面包的歌谣,按着固定的节奏一遍又一遍重复。我想起了阿廖沙,一次又一次锻造她的魔法剑,每次都给它加入更多魔法。

等到我的面团柔韧平滑,我扯下一小块,双手把它搓成一座哨塔形状,放在桌子中央,在一侧加上面团,做成我们身后那道群山屏障的形状。

萨坎回到房间里,看着我的作品皱起眉头。“模型挺可爱,”他说,“我想孩子们一定会喜欢。”

“过来帮我。”我说。我用软面团捏出一圈城墙环绕哨塔,开始对它吟诵一段土系咒语:弗梅代斯,弗米斯塔,用同样的节奏一遍一遍念诵。我在更外围又捏了一层城墙,然后加了第三层;我一直在对面团轻轻哼唱。一阵低沉的呼啸声,像强风吹过树木,从窗外传来,连我们脚下的地板也在轻轻晃动:那是土壤和岩石,正在渐渐觉醒。

萨坎在看,又延长了一会儿皱眉时间。我感觉到他的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我。我想起了上次我们在这个房间一起施法的情形:玫瑰和尖刺在我们之间不停地涌出来。我想要,又不想要他的帮助。我想要继续对他生气一小段时间,但我更想要感觉到我们之间的那份纽带。我想要触碰他,想要感受他的魔法给我的手背带来的清爽刺痛。我低着头,继续忙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