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话 中宵露残雪倾城(第3/32页)

魇暝枯坐良久,他明白魇璃的意思,如若日后真的继承大统,银嫊帝姬固然为后,后宫三千,当然有沅萝的一席之位。但是无论多么疼

惜,从迎娶忘渊帝姬开始,就已经是对沅萝的莫大伤害。

两人相对无言,花厅中一片寂静,许久之后,魇暝喃喃道:“璃儿,无论如何疼惜,始终都是辜负。阿萝……她受不了的……”

魇璃闻言,两眼圈不由自主地红了,她何尝不知,只是储君之位事关兄长性命,事有轻重缓急,有些抉择不得不做。她心中踌躇,要不要告诉兄长冰峰顶的那一夜所发生的事。

“啪”又是一朵烟花绽放于夜空,这连日来的欢宴,想必澧都外的广场上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魇璃陡然觉察时间的流逝,忽然说道:“阿萝也去了好久了。” 魇暝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忽然像被烫到了一样跳了起来,奔出花厅,继而人停在门口,肩膀微微发抖。

魇璃觉察有异,跟过去一看,只见门外台阶旁的石灯柱上放着一只乌木托盘,托盘里是一碗青白相间的羹汤,沅萝的素心汤。只是此时此刻,汤已经没有了热气。

魇暝眉宇之间浮起几分痛楚,涩声道:“她……都知道了……” 魇璃心念急转:“她应该离开了……我们得赶紧找到她,我怕…… 我怕她钻牛角尖……”

沅萝在澧都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挪动着沉甸甸的脚步,被周围热闹的人群裹挟着前行。周围人群的欢声笑语纷纷烦烦,又好像寂寥无声。

她就像一个游魂一样,不知道从何处来,也不知道往哪儿去。走着,走着,忽然停住了脚步,眼前的门面甚是熟悉,抬眼看去,只见横额上书“无忧坊”三个字,坊门内的回廊上悬着无数大大小小、五彩斑斓的木人,再往庭院里去,是偌大一处戏园子,三层绕台而起的楼台是平日里招待人小酌看戏的若干廊间。

若是寻常时候,这里非常热闹,但这会儿反倒没有几个人,因为今

夜广场那边要精彩许多。

平日里魇暝也常带沅萝来这里,故而坊里的伙计大都认得,早殷勤地将沅萝迎到了三楼上居中的那个廊间,然后快手块脚地上了酒菜。

沅萝此刻一片混沌,忽然听得楼下牙板拍响,一台木人戏已经开了场,这折戏叫《中宵露》。她以前看过,说的是个落魄侯门千金与世家公子相爱,约定夜奔,可是那个女孩在桥上等了整整三天三夜,公子没有来。女孩等啊等,等到露水打湿了衣裳,终于等来公子迎娶新娘的花轿路过桥头,但花轿里已有玉人……

沅萝怔怔地听着,看着,默默地流泪,自斟自饮,酒尽又复上。她听见有人在哭,又有人在笑,又好像哭的、笑的人都是自己。

她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是醉步蹒跚之间,无数青萝在地板上蔓延,花大朵大朵地开,开得绮丽又悲伤……

恍惚之间,她看到魇璃来了,可乍眼看去又像是魇暝,她在哭泣着述说她心里的怨怼,她在追问魇暝为何要负她,就连一直相依为命的魇璃也一样。可是对方只是笑着,哄着,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永不相负的情话,相拥与纠缠……

她知道自己醉了,但这样晕乎乎的感觉,好像拥有一切,比起清醒着难过心碎来,要好过许多。然而,酒始终还是会醒。

沅萝的头依旧昏昏沉沉,但她已经觉察到了异状。除了下身撕裂的疼痛,她浑身赤裸,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卧在一张绿萝青藤缠绕的长躺椅上。这还是无忧坊的廊间,夜未央,靠花窗处的酒桌边还坐着一个正在自斟自饮的人。这个人是魇桀。

沅萝早经人事,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能慌乱地拾起身边的衣

物,胡乱地盖住自己的身体,因为悲愤与羞耻,浑身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