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梅儿(第6/7页)

“你们害怕了吗?”我对着空气说道,完全不期待有谁会回答我。警卫们专心致志地忽略掉了我的声音。“我们会掀起这样的风暴,打败你们。”我叹了口气,环抱着胳膊。“真是痴心妄想。”

梅温的车子在我们前头飞驰,四周守着禁卫军。他们像我的大衣一样,在暴风雪里尤为显眼,火红色的披风犹如引路的浮标。即便是这么低的能见度,他们也没摘掉面具,挺让我惊讶的。看起来非人类,吓人,他们一定乐此不疲——恶魔也要抵御其他恶魔。

车队在铁通路上靠近市中央的地方转了个弯,驶向一条亮着灯的宽阔大道,放慢了速度。街道两边有很多住宅区和围着围墙的庄园,窗子里透出暖融融的、好客的灯光。在正前方,一座钟楼时隐时现,在暴风雪中影影绰绰。我们抵达时,时针刚好指向三点,钟鸣响亮,仿佛在我的胸腔里激起了回声。

阴影投向街道,随着风雪越来越大而越发昏暗。我们是在银血族的街区,因为这儿没有垃圾,也没有脏兮兮的红血族在小巷里游荡。这里是敌人的地盘。我早已深入敌后,远比这更深。

王宫朝廷里流传着关于洛卡斯塔的流言,尤以关于卡尔的为甚。有几个士兵收到口信,说他就在城里,或是有几个老头儿自以为看到他了,还要以定量配给交换情报。然而,这类事说是在哪儿发生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在这儿——他不会傻到留在一座梅温控制之下的城市里,而且,科尔沃姆离这里特别近。如果他够聪明,就该远远地离开,隐姓埋名,尽量帮助红血卫队才是。拉里斯、艾若和哈文家族以他的名义发起政变,他却永远不会称王,想到这些就觉得诡异。无用之功。

行政大楼坐落于钟楼脚下,与洛卡斯塔的其他建筑相比,显得华丽宏伟多了,颇能与白焰宫的立柱和水晶相媲美。车队在它前面停下了,我们鱼贯而出,站在雪里。

我以最快的速度跑上台阶,拉起那亮烈的红色衣领遮风。可是,大楼里面既没有暖意,也没有大批观众等着聆听梅温那些精美的措辞,而是一片混乱。

这儿以前应该是个大会议厅:墙边排列着铺有软垫的长凳和座椅,不过现在都推开了,大多一个摞着一个地摆着,好为一楼留出宽敞的空地。我闻见了一丝血的气味。对一座满是银血族的大厅来说,这可是奇怪的现象。

不过随后我就看到了:与其说这是大厅,不如说是医院。

所有受伤的人都是官员,躺在简易小床上,密密地一排又一排。我大致扫了一眼,估计约有三十人。他们规规矩矩地穿着制服,佩着整洁的肩章,来自军队中的各个阶层,并且佩有贵族的家族色。皮肤愈疗者尽可能快地医治伤员,不过,肩上戴着银色和红色的十字标志的也只有两个人。他们跑前跑后,按照伤情的严重程度一一处理。其中一个愈疗者刚从呻吟的男人旁边起身,就又跪到了一个咳血的女人身边,那女人不停咳出银色的血,下巴上一片金属的银光。

“禁卫军斯克诺斯,”梅温沉郁地说,“去帮忙。”

戴着面具的禁卫军中有一人应声而动,略一鞠躬就离开了国王守卫者的队列。

我们都进了大厅,这原本就很拥挤的地方人更多了。有几个大臣抛掉了应该先慰问士兵的礼节,寻找起他们的家人来。其他人全都吓坏了——他们这种人可是不该流血的啊,而且还是这副惨状。

在我前面,梅温前前后后地打量着,两手叉腰。要不是足够了解他,我可能会以为他深受影响,觉得愤怒或者悲伤。但这不过是另一出表演罢了。尽管这些伤员都是银血族,我却颇有些同情他们。

这座医院般的大厅证实了我的那些亚尔文警卫并非铁石心肠。让我惊讶的是,头一个崩溃的竟然是老猫。她左顾右盼,眼睛里含着泪水,目光投向大厅的尽头,那儿放着白布单蒙着的尸体——有十几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