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第2/7页)

铎尔让我大吃一惊。我以为他对自己的身世只会含糊其辞,但他向我透露的远胜于此。
与我建立某种关系也许是他计划的一部分(我仍猜不出是什么样的关系),但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他告诉我的远不止一点儿暗示而已。
“这就像是接力传话。”他一边说,一边俯身向前,压低语声,以确保我们的谈话没人听见。
“他们告诉你,我来自亡者的世界,然而你位于传话链的尽头,由于每一环之间并非完美衔接,原始的含意已逐渐流失,”
即使他的原话并非如此,也相差不远。这就是他说话的风格,仿佛文绉绉的独白。我的沉默并非源于不满,而是因为悉心倾听。
“话链从我这头开始时,句句属实,”他继续说道,突然抓住我的手,吓了我一跳,他将我的两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感触那缓慢的脉搏,“我出生比你还迟,比‘抗争运动’晚了三千多年——他们仍将此归功于我?去了冥界是回不来的。”他的脉搏毫无生气地跳动着,仿佛冷血的蜥蜴。
我知道那些传说是骗小孩子的,也知道你不是亡灵,我心中寻思。你很清楚我的想法,难道只是想让我触摸你吗?
“不是冥界,”他继续道,“但在我的家乡,确实有活死人。我是拱石城出生长大的。”
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惊呼,但无疑猛然瞪大了眼睛。
若是在六个月前,我还无法确定拱石城是否真实存在,只是隐约知道这么个地方,知道那里有僵尸工厂和亡灵贵族,还有饥饿的食尸鬼,仿佛是一个虚构的世界。
然后赛拉斯告诉我,他到过那里,而且曾在那里居住——我相信他。然而,他的描述更像是梦境,而不是确凿的事实,仅能提供极其简单模糊的印象。
如今我又认识一个熟悉那地方的人?这次不是旅行者,而是原住民?
我发现自己使劲按着铎尔的脉搏。他轻轻挣脱我的手指。
“这是个误解,”他说,“别以为拱石城中全都是死灵族。那里也有敏族。”(我仔细聆听,试图辨别他的口音。)“没错,我们只占少数。每年出生的人中,许多都被圈养起来,关在笼子里,待到身强力壮,便会被剥夺生命,转化为僵尸。另有一些人由贵族抚养长大,成年之后,也会被杀死,然后纳入亡者的社会。但是……”
他的嗓音逐渐低落,一时间变得内省自敛。“但是还有‘生灵区’,其中居住着真正的敏族。我母亲很富裕,我们住在较好的地段。
“有些工作只有生人能够胜任。这类手工操作非常危险,让僵尸来做的话太过冒险——复活僵尸的代价很高,但你想繁殖多少敏族都不成问题。”他的嗓音冷漠淡然,“死灵族不愿沾手的禁忌任务,可以交给生者中的精英——敏族的上层阶级、绅士和贵妇——依靠此类机会,这些幸运的敏族能过上舒适的日子。
“我母亲挣够了钱,选择结束生命,亡灵巫师替她抹上防腐药剂,然后予以复活。尽管并非高等阶层,但她成为了死灵族。大家都知道,生者铎尔女士变成了亡者铎尔女士。但我不在,我已经离开了。”
我不知道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一切。
“在我成长过程中,”他说,“周围尽是死者。他们并非全都沉默无语,但许多人确实如此,而且没一个吵闹喧哗的。我在‘生灵区’长大,常常跟那里的少男少女一起在街道中横冲直撞地奔跑。路上有无脑的僵尸、少数潦倒的血族,还有真正的死灵族,上流社会的尸巫。他们缝着嘴,衣着华丽,皮肤仿佛经过加工的皮革。让我最难以忘却的是那种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