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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不幸——但或许是仁慈的幸运也未可知——萨玛科纳在许多地方保持缄默,将许多主题和叙述留给较为次要的那些手稿。主要文件帮助读者形成了撒托的外观和日常生活的清晰景象,同时也让你对昆扬人礼仪、习俗、思想、语言和历史的细节浮想联翩。你还会对那些人真正的动机产生困惑,他们思想消极,怯懦避战,虽然掌握了原子能和非物质化这些能使他们战无不胜的技术,他们还是对外部世界有着近乎卑微的恐惧。很明显,昆扬在衰败之路上已经走了很远,冷漠和歇斯底里交替着对抗中古时期的机械化给他们带来的严谨、标准化的生活。怪诞和令人反感的习俗、思维方式和感情都能追溯到这个源头。因为萨玛科纳研究历史时找到了证据,在某个早已逝去的年代,昆扬人也曾怀着类似外部世界古典时代和文艺复兴时代那些思潮的理念,拥有过欧洲人眼中充满了庄严、仁慈和高尚的国民性格和艺术。

萨玛科纳越是研究这些资料,就越是为他将要面对的未来而感到忧惧。因为他看得出道德和智性的瓦解无处不在,不但根源深固,而且在急剧下滑。仅仅在他逗留的这段时间内,衰败的迹象就增加了许多倍。理性主义愈发变质,让位于疯癫和放任的迷信——集中体现为对磁性的图鲁金属的狂热膜拜——各种各样的疯狂憎恨逐渐吞噬宽容,其中首当其冲的对象就是外部世界,而他们的学者从他这里搜集了大量的情报。他有时甚至担心这些人有朝一日会抛下他们坚持亿万年的冷漠和颓丧,像疯狂鼠群似的对顶上的未知土地发动攻击,用他们依然掌握的独一无二的科学力量荡平一切。不过,目前他们还在用其他方式消磨厌倦和空虚感。他们骇人的情感宣泄手段成倍增加,娱乐中怪诞和畸形的成分不断增长。撒托的竞技场本就是邪恶、无法想象的地方——萨玛科纳从未接近过它们。再过一个世纪,甚至再过十年,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这是他不敢思考的一个问题。虔诚的西班牙人在那段时间比过去更频繁地画十字和数念珠。

1545年——按照他的估算——萨玛科纳开始了他逃离昆扬的最后一系列尝试。他的新机会来自一个始料未及的源头——他所属的友爱团体里的一名女性,她对撒托以往奉行一夫一妻制婚姻的年代尚有一些世代相传的记忆,因而对他产生了某种奇异的个人迷恋情感。这位女性名叫缇拉-尤布,属于贵族阶层,拥有中等的美貌和至少平均水准以上的智力,萨玛科纳对她有着非同寻常的影响力,最终成功地引诱她帮助他逃跑,向她承诺她将会陪他一起离开昆扬。偶然性在事态进程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因为缇拉-尤布来自一个古老的大门领主家族,口头传承的知识告诉她,至少有一条连接外部世界的通道在大封闭时期之前就早已被大众遗忘。这条通道的出口位于地表平原地带的一个土丘上,因此既未被堵死也无人看守。她解释说古老的大门领主不是看守或哨兵,而是仪式性和经济上的土地业主,类似拥有采邑的封建贵族,存在于昆扬与地表切断联系之前的年代。她的家族在大封闭之时已经完全没落,因此他们的大门被彻底忽略了。后来他们严守存在这么一条通道的秘密,将其视为某种世袭秘密——那是自豪感的来源,隐藏力量的象征,以此抵消时常令他们烦恼的失去财富和影响力的感觉。

萨玛科纳狂热地将手稿整理成最终形态,以防他遇到什么不测。他决定只带五头兽类能驮动的用于微小装潢的纯金锭踏上征程——按照他的计算,它们足以让他在他的世界里成为拥有无尽权力的显赫人物了。在撒托居住四年之后,他已经有了足够的勇气,可以直视那些畸形恐怖的杰厄-幽斯,因此他不会害怕使用它们。然而等他回到外部世界,他会立刻杀死并埋葬它们,找个地方存放黄金,因为他知道只需要瞥一眼它们就能吓疯一名普通印第安人。然后他会组织一支可靠的队伍将宝物运往墨西哥。他允许缇拉-尤布分享财富,因为她无论如何都并非毫无魅力。但他大概会安排她留在平原印第安人之中,因为他并不热衷于保留与撒托的生活方式之间的联系。就妻子而言,他当然会选择一位西班牙的淑女,最差也得是具备外部世界正常血统、有着靠得住的良好背景的一名印第安公主。然而目前他还需要缇拉-尤布担任向导。他会把手稿带在身上,装进一个用神圣的磁性图鲁金属铸造的书籍圆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