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祭典(第2/5页)

我来到门前,屋子里亮着灯光,从菱形的窗格看来,它肯定基本上保持了古旧的状态。向外突出的二楼悬在长满青草的狭窄街道之上,几乎碰到了对面房屋的突出部分,我就仿佛置身于隧道之中,位于低处的石板门阶上没有任何积雪。小街没有人行道,许多房屋的大门却建得很高,需要爬上两端有铁栏杆的台阶才能摸到。这是个古怪的场面,不过新英格兰对我来说很陌生,我本来就不知道这里会是什么样子。尽管景色宜人,但若是积雪上能有几个脚印、街上能多几个行人、房屋能少几扇拉紧窗帘的窗户,我肯定会感到更加愉快。

我叩响古老的铸铁门环,心里怀着几分畏惧。奇怪的遗产、荒凉的夜晚和有着奇特习俗的古镇的怪异寂静都加剧了我心中的恐惧。我的敲门得到了回应,这时我完全害怕了起来,因为在门吱吱嘎嘎打开之前,我没有听见任何脚步声。然而我的害怕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出现在门口的是一位穿睡袍和拖鞋的老先生,他淡漠的面容让我安心,他打着手势告诉我他是哑巴,用铁笔在随身携带的蜡板上写下古老而不寻常的欢迎字句。

他带领我走进一个点着蜡烛的低矮房间,粗大的房梁裸露在外,只有几件黑乎乎的十七世纪的死板家具。历史在这里是鲜活的现实,没有缺少任何一点特质。房间里有个洞窟般的壁炉,还有一台手摇纺车,一个驼背的老妇人背对我坐在纺车前,她身穿宽松的罩衣,阔边女帽压得很低,尽管已是节庆季节,但她依然在纺线。房间里潮湿得无法形容,我不明白为什么没有生火。左侧放着一把高背椅,面对拉着窗帘的成排窗户,上面似乎有人,但我不敢确定。我不喜欢我见到的所有东西,再次感觉到了先前的恐惧。使得恐惧感愈加强烈的正是先前让它消退的东西,因为我越是看老人那张淡漠的脸,那张脸上渗透出的淡漠就越是让我害怕。那双眼睛从不转动,皮肤与蜡也过于相似。最后我断定那根本不是他的脸,而是一张精巧得仿佛出自恶魔之手的面具。他软弱无力的手古怪地戴着手套,在蜡板上用亲切的口吻写字,请我稍等一段时间,然后领我去节日祭典举行的地点。

老人把椅子、桌子和一堆书指给我看,然后转身离开房间。我坐下看书,发现那是一些年代久远的发霉古籍,其中有老摩利斯特狂放的《科学奇迹》、约瑟夫·格兰维尔可怖的《撒都该教徒的挫败》(出版于1681年)、雷米吉乌斯令人震惊的《恶魔崇拜》(1595年出版于里昂),其中最可怖的无疑是阿拉伯疯人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的《死灵之书》,而且是被查禁的奥洛斯·沃尔密乌斯的拉丁文译本。我从未见过这本书,但听说过一些与它相关的怪诞传闻。没人和我说话,我只能听见外面招牌在风中晃动的吱嘎声,还有戴着女帽的老妇人默然劳作时纺车转动的呼呼声。我觉得整个房间、这些古籍和这些人都异常病态和令人不安,然而既然我遵从古老的传统,接受父辈的召唤,前来参加陌生的祭典,那么我早就准备好见识怪异的事情。于是我静下心来读书,没多久就战栗着沉浸在了《死灵之书》里,对正常的意志和良知来说书里的内容都过于丑恶。这时我觉得我听见了高背椅所面对的一扇窗户关闭的声音,难道先前有人悄悄地打开了那扇窗户?我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紧接着响起的呜呜声迥异于老妇人转动纺车发出的声音。不过这个声音非常轻微,因为老妇人在非常用力地转动纺车,而古老的挂钟刚好敲响。在此之后,我感到高背椅上没有人了。老人回来的时候,我正在专注而战栗地读书,他换上了长靴,身披宽松而古朴的服装,坐在先前那把高背椅上,因此我看不见他的身影。接下来的等待让我精神紧张,我手里那本亵渎神圣的古籍更是如此。时钟敲响十一点,老人站起身,飘似的走到角落里巨大的雕花木柜前,取出两件带兜帽的斗篷。他自己穿上一件,老妇人放下了手里单调的纺线工作,老人把另一件斗篷披在她身上。两人走向通向室外的大门,老妇人一瘸一拐地缓缓前行,老人拿起我刚才在读的那本书,拉下兜帽盖住他一动不动的脸或面具,示意我跟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