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光芒的含义(第2/3页)

1763年春,扬·马滕斯在奥尔巴尼的朋友乔纳森·吉福德,因为通信伙伴的沉默而担忧。考虑到马滕斯宅邸的气氛和扬与家人的不和,他就更加着急了。他决定亲自去探望扬,于是骑马进入山区。根据他的日记,他于9月20日来到风暴岭,发现宅邸的情况极为衰败。长着古怪眼睛的马滕斯家族性格阴沉,他们污秽的动物性一面让他震惊,他们用断断续续的喉音说话,声称扬已经死了。他们坚称他在去年秋天被闪电劈死了,就葬在现已无人打理的下沉式花园背后。他们领访客去看坟墓,坟头毫无标记,连墓碑都没有。马滕斯家族的一些反应让吉福德感到厌恶和怀疑,一周后他带着铁锹和锄头回来,挖开了朋友的坟墓。不出所料,他发现了被蛮力砸烂的颅骨,返回奥尔巴尼后,他公开指控马滕斯家族谋杀了他们的血亲。

尽管缺少法律证据,但消息在乡野地区迅速传开,从那时起,马滕斯家族受到了外部世界的放逐。没有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民众像对待受诅咒之地似的避开他们偏僻的庄园。他们不知怎的想办法靠领地内的物产坚持了下来,远处山上时常能看见灯光,象征着他们还活着。最后一次有人看见那些灯光是1810年,但到最后灯光出现得越来越不频繁。

另一方面,宅邸和所在的山峰逐渐成了恶魔传说的孕育之地。人们越发不肯靠近那个地方,悄声流传的每一种民间奇谈都在给传说添油加醋。1816年之前,再也没有人去过那里,直到非法居住者发觉宅邸的灯光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们组织队伍前去调查,发觉老宅早就荒弃,部分已坍塌成废墟。

庄园里没有发现白骨,因此人们猜测他们并没有死,而是离开了。整个家族似乎早在几年前就迁走了,临时搭建的阁楼显示出他们在搬家前已经繁衍了多少人口。他们的文明水准跌落到了极低的程度,朽烂的家具和散落的餐具在其主人离开前已被弃用多年就足以证明这一点。然而尽管令人害怕的马滕斯家族不复存在,但闹鬼古宅造成的恐惧依然如故。随着新的怪异故事在退化堕落的山民之间开始流传,这种恐惧变得更加剧烈了。古宅屹立在山顶上,一个激发恐惧的荒弃场所,与扬·马滕斯的复仇鬼魂联系在一起。我挖开扬·马滕斯坟墓的那天夜里,它依然屹立在我身旁。

先前我用“像白痴似的”形容我漫长的挖掘过程,无论目标还是方法,我这么说都非常恰当。扬·马滕斯的棺材很快就重见天日了,里面只有尘土和硝石,然而我还在气头上,恨不得把他的鬼魂挖出来,于是我毫无理性而笨拙地挖开了棺材底下的土地。上帝才知道我希望能找到什么——我只知道我在挖向一个人的坟墓深处,而他的鬼魂每到夜晚就会出来游荡。

我的铁锹挖穿了脚下的土地,我的脚很快也陷了下去,很难说此刻我究竟挖到了何等骇人的深度。在眼前的环境下,这种事情当然极为恐怖,因为地下空间的存在可怖地证明了我的疯狂猜想。跌下去的一小段距离熄灭了提灯,不过我立刻掏出手电筒,开始观察这条朝两个方向无限水平延伸的狭窄隧道。隧道足够让一个人在其中匍匐穿过,换一个神智健全的人,在此时此刻肯定不会这么做,然而我陷入狂热,早已把危险、理性和洁净抛诸脑后,一心只想揭开潜伏的恐惧的秘密。我选择了宅邸的那个方向,不顾一切地钻进狭窄的隧道。我盲目而迅速地向前蠕动,偶尔用我放在身前的手电筒照一照前方。

该用什么语言形容一个人迷失在深不可测的地底的景象呢?他手足并用,扭曲身体,气喘吁吁。他疯狂穿行于永恒黑暗笼罩下弯曲盘绕的通道之中,完全忘记了时间、安全、方位和目标的存在。这其中不乏令人毛骨悚然之处,然而当时我的情况就是如此。我爬了不知多久,过去的生活褪色变成久远的记忆,我成了幽暗深渊中拱动的鼹鼠和蛆虫的伙伴。事实上,我只会在漫长的蠕动爬行后偶尔打开已经被我遗忘的手电筒,让光明怪异地照亮隧道前方延展、弯曲的板结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