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十一章 海水直下万里深(第3/6页)

在龙树护卫之下,两人小心地朝中央走去。走得近了,便看得更为清楚,坐在鼎脐上的那白发老者,果然就是韦势然。他此时盘腿而坐,双手搁在双腿之上,掌心向上,双目紧闭,鼻翼两侧各有三道深可见沟的皱纹,比罗中夏上次见到他还要老上数分。衣服多有破损,像是被火焰燎过一样。

奇特的是,他两鬓白发时而飘起,时而落下,似乎身下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仰鼻呼吸,一翕一张,有节奏地向上喷出气流。

“爷爷?”小榕叫了一声,语气里充满了焦虑。

韦势然缓缓睁开眼睛,当他看到是小榕的时候,不禁一怔:“你怎么能来到这里?莫非是秦宜……”话音未落,小榕身后的一个人影映入他的眼帘。

“罗中夏?原来是你带她进来的。”老人咀嚼着这几个字,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眼神却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是我。”

罗中夏不知该对他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得板起脸来,干巴巴地回答了一句。青莲笔悬浮在半空,随时监视这老头,看是否有什么诡计。

小榕又向前走了一步:“爷爷,是我央求他带我来的。您有危险,我能感觉得到,小榕是来救您……”说到这里,她的表情陡然一变,胸部剧烈起伏,整个人几乎要晕倒在地。罗中夏大吃一惊,赶紧一把搀住她,看到小榕软绵绵地倒在怀里,双眼噙泪,面露痛苦之色,心中大为怜惜,不禁抬头朝韦势然吼道:“你做了什么?”

韦势然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我被困在这鼎脐之上,动弹不得,稍动就有性命之虞,你们不要再靠近了。你看这里。”韦势然指了指自己身下。罗中夏这时才看到,在老人的身体下是一方青砖大小的砚台,恰好镶嵌在鼎脐之中——他就端坐在砚台之上。以砚台鼎脐为中心,鼎底伸展出数条微凸的线脊,这些线脊围着鼎脐画出来一个模糊的太极图。

刚才小榕就是迈入了太极图的范围之内,才会忽生异变。罗中夏抱着小榕后退了几步,她的表情这才稍微舒缓了些,只是呼吸仍旧不甚畅通,白皙的脸庞越发显出一种病态的透明,整个人陷入昏迷之中。

“罗小友,咱们真是有缘分。长椿旧货店、云门寺、高阳洞,每次管城七侯临世,你我总能相逢。”韦势然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疲惫,几分感慨。

“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榕她怎么了?”罗中夏没好气地问道。

韦势然丢给他一粒药丸,给小榕服下,又指示他把小榕抱得离太极圈远些。小榕身上的异状,这才有所缓解,虽然仍未苏醒,呼吸却均匀多了。

“笔冢主人的用心,真是夺天地之机,不是我们这些凡人所能揣摩的。”韦势然这时候居然还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膝盖,晃头感慨。罗中夏刚要发作,韦势然缓缓举起一只手让他安静,转了一种口气道:

“这些事也不必瞒小友你,你该知道,这南明山的高阳洞里寄寓着管城七侯中的一支。诸葛家那些笨蛋一直把注意力放在石梁与云阁崖,却没人想到这浅浅的高阳洞内居然另藏玄机。我前几日亲自到了南明山,参透了进入里洞的关键在于沈括的题壁,便想闯入一探究竟。”

“哎哟哟,您居然亲自上阵,身先士卒,实在难得。”罗中夏讽刺地插了一句。当日他们拼尽全力破开了王羲之的天台白云笔,却被尾随而至的韦势然坐收了渔翁之利,此后他一直耿耿于怀。

韦势然道:“在云门寺你也见到了,为了锁住天台白云笔,笔冢主人花了多少心思来构筑困笔之局,又是智永的退笔冢,又是辩才怨灵,甚至连青莲笔都计算在内,环环相扣,致密至极。我原以为那已经是极致,可没想到笔冢主人在这高阳洞内设下的困局,竟还在云门寺之上!”听他的口气,是真的十分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