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四章 张良未遇韩信贫(第3/6页)

这股灵气飘到铜钱上空,云翼翻卷。铜钱之上“元祐通宝”四字粲然生彩,虽已历经千年,司马光与苏轼的雄浑笔力犹在。这四字竖起四道光幕,把这股灵气逐渐引入毛笔,远远望去,仿佛在罗中夏的胸前与毛笔之间牵起一条幽绿光线。

待到整支毛笔都被幽绿笼罩,毛笔开始自行颤动起来。三个夹住毛笔的人对视一眼,心道:“来了。”罗中夏依着请笔仙的规矩轻声念:“咨尔笔仙,庶几可来?”毛笔停顿了一下,缓慢有致地在宣纸上画了一个浑圆的圈。

来了。

十九用眼神示意罗中夏可要谨慎些,他们只有一次提问的机会。彼得和尚警告过,请笔仙毕竟是有凶险的,笔灵本身颇为脆弱,又必须回答施术者的问题,这么干,和把一个活人胸腔打开暴露在空气中再让他跑步一样危险。倘若一个不慎,轻则笔毁,重则人亡。彼得和尚在仪式开始前反复告诫罗中夏道:“只可问一个问题,无论答案满意与否,问罢速速收回笔灵,免得招致祸患。”

罗中夏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出事先拟定好的问题:“管城七侯中下一个出世者在哪里?”

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一个问题。本来颜政建议问“管城七侯分别在哪里”,结果被否决了,这个问题实在太复杂,点睛未必能负荷这么大的问题,还是小心些好。

以房斌的个性,最有可能隐藏在笔仙里的线索,不是管城七侯的名字,也不是开启它们的方法,而是它们的地点。只要找到正确位置,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这个问题问完之后,毛笔停顿了许久,只有缭绕周围的幽绿不停地转动着,像是一台疯狂运转的电脑的提示灯。罗中夏觉得连接自己与毛笔之间的那根灵线越收越紧,已经开始有强烈的不适感出现,就像是被人把五脏六腑往外拽一样。

看到他微微皱起的眉头,颜政和十九只能面面相觑,现在仪式的平衡极为微妙,他们生怕一丁点多余的动作都会毁掉这种平衡。正当他们宛如走钢丝一样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开始动了。

桌子四角的蜡烛火焰在封闭的房间里突然颤动了一下,三只手夹住的毛笔开始了玄妙的移动,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优雅而又细腻。三个人心里都清楚自己绝对没有故意去动,那么能推动那支毛笔的只能是第四只手——那个附在毛笔身上,并与罗中夏胸中连接着的点睛灵线。

毛笔的笔尖事先只是简单地舔了舔墨——蘸太饱容易产生滴落的墨渍,蘸太少又不足以写出字来——此时三紫七羊的柔软笔须在笔灵驱动下,在白皙的宣纸上勾画出一道道墨痕,眼见写出一条字帖。

寻常请来的笔仙,往往答不成句,只会画圈,能写上一两个歪歪扭扭汉字的已算是难得。而这个请来的点睛笔灵却似是胸有成竹,笔锋横扫,如同一位书法大家在挥毫,笔势从容不迫。

只是随着一个个墨字出现在宣纸上,罗中夏的表情也愈加严峻,胸前与毛笔连接的灵线颤抖也越发剧烈,有如被急速拨动的琴弦,让人觉得随时都有可能绷断。颜政和十九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只是笔灵仍旧在宣纸上写着字,不敢有任何动作。

大约过了一分钟——在三个人看来大概比三小时还长——笔灵驱使着毛笔写完最后重重的一横,灵线此时也已经绷紧到了极限。

就在笔尖脱离宣纸的一瞬间,突起一声清脆的硬竹爆裂声,那毛笔从中间断为两截;而那枚元祐通宝高高弹起,在半空四分五裂。铜钱一碎,幽绿色的灵气猛地从毛笔上抽回,剧烈地弹回罗中夏胸腔,让罗中夏身形一晃,一口鲜血喷出来。

颜政和十九惊得失魂落魄,一起松开手去扶他肩膀,才没让他跌到椅子底下。罗中夏脸色苍白无比,想说句不妨事,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请笔灵所耗费的心神,比想象中要巨大得多,罗中夏甚至有一瞬间都在想“太辛苦了,就这么死了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