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林中小屋(第2/3页)

说得好像她曾经有过正常的生活一样。从她被那个疯女人用雪铲打了个半死开始,她的人生轨迹就和正常背道而驰了。

但此时此刻,在这间不为世人所知的小屋里,她感觉到了正常。

不,她感觉到了生命。至少感觉到了一个生命。

头顶的墙角里,一只小蜘蛛在孜孜不倦地结着网。它几条纤细的长腿拨弄着蛛丝,圆溜溜的屁股摇摇晃晃。“我跟你一样,伙计。”她低声对蜘蛛说道,“就那么挂着。”离群索居,与世隔绝,让全世界都见鬼去吧。

米莉安擦了擦屁股,冲了冲水,现在她才完全醒来。

她穿上裤子,T恤,还有路易斯的大夹克,然后向外面走去。小屋不大,除了卫生间,就只剩下两间房,穿过厨房时她必须要小心翼翼,免得弄出动静。

外面寒气逼人,但也有一种冬天特有的温暖——下雪仿佛能隔绝寒冷,和毯子异曲同工。秋天留下一个满目萧索的世界,冬天又把它剥得赤条条的,雪好似给大地植了一层皮肤,保护裸露在外的肌肉肌腱乃至骨头。

当然,真正的冬天还没有到来,离冬至还有几周时间呢。等等,到底是冬至,还是春分?随便了,米莉安没工夫在乎那么多。什么冬至春分,不过是一些说法而已,改变不了什么实在的东西。

米莉安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低头看着穿越松林的长长的碎石路。路易斯的皮卡车踏踏实实地依偎在深色的小屋旁边,车头的保险杠已经换过。壁炉里烧着木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香味儿。不时有雪花落在她的睫毛上,害她不得不眨眨眼睛。月光洒满大地,四周一片静谧。

一切仿佛都在沉睡。这里没有高速公路,没有火车,没有人大呼小叫,没有枪声、警笛、电视噪声。什么都没有。

她感觉像在做梦,一个末日气息与浪漫色彩并存的梦:世界走到了尽头,她和路易斯是仅存的人类。这是一场温和平静的天启,一切生命缓缓走向不可避免的死亡。他们骑着一匹小马赶往这里,小马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并安详地死去。他们钻进马肚子里,与世界一起灰飞烟灭。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的这种想法匪夷所思。大多数人在幻想这类末日故事的时候都会把自己当成幸存世界的中心。可她不一样,世界是注定要毁灭的,只不过她和路易斯是最后的目击者。

她的幻想每天早晨都会在戈迪到来之时破灭一次。戈迪负责给他们送消息和日用品,每到这种时候,她的心就像痛恨马厩的野马,不顾一切地冲出去,飞快地从一个个刻着名字的路牌前奔过。那些路牌上写着:雷恩,加比,哈里特。有时候,幻想中的路牌会变成墓碑,这能帮她重新找到幻想的安慰。

呼出的白气像从身体里逃出来的幽灵。

米莉安搓着双手。

捕猎的时候到了。

她走入林间。此刻万籁俱寂,唯一发出声音的是落雪和靴子。不大一会儿,小屋已经变成地平线上的一个点。等到她认为已经足够远的时候,她仰起头,闭上眼睛,放空大脑。

脑海深处的黑暗中,有模糊的影子在移动。它们好似黑夜中仍在燃烧的余烬——星星、火花、烟蒂。每一个影子都是活的生命。是一只鸟。还有许多栖息在枝上,睡着了:山雀、五子雀、黑顶山雀、北美红雀。藏在巢中,睡在树洞里或树桩上。

其他则醒着,但她只找到了一只。

它来了。张开的翅膀划破夜幕,一只猫头鹰。

它只是轻轻扇了下翅膀,便轻盈地落在附近的一棵常绿树上,树枝倾斜下垂,覆盖在上面的雪纷纷落下。

米莉安睁开眼,她凝视着猫头鹰,猫头鹰也凝视着她。

“你好,厄运之鸟。”这是她对猫头鹰的新称呼。当路易斯的朋友戈迪——他们的房东兼保护人——看到他们竟然带了一只猫头鹰时,他先是吓得脸色煞白,随后又一脸兴奋。戈迪用重重的鼻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