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折:《提灯鱼》(第2/3页)

韦彦道:“是啊,很不幸。这次回去的是来大唐学习佛法的留学僧,和来学习法律条文、四书五经的留学生,他们都在长安呆了许多年了。在大唐呆了最久的一名老画师,还是太宗在位时期来的,已经五十多年了。我记得,当时整装待发时,他们都非常高兴,还激动得哭了,尤其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画师,他哭得最厉害。”

元曜也哭了,眼泪汪汪,“独自漂泊在异国他乡,说不想家,不思念亲人,那是不可能的。如今,能够回去了,却偏偏横死在海上,他们太可怜了。”

白姬道:“人有旦夕祸福,事情发生了,也没办法了。”

韦彦道:“虽然,我也为他们感到难过,但我更为我三个月的俸禄随水东流而感到难过。”

元曜安慰韦彦,道:“对丹阳来说,这三个月的俸禄是罚得有些冤枉,但是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你就放宽一点儿心吧。今天天气不错,小生陪你出去散散心?”

韦彦道:“借轩之一天,得十两银子。我最近手头不宽裕,还是就在缥缈阁和轩之喝茶聊天吧。白姬,有新茶没有?沏一杯好茶来。”

白姬道:“新茶没有,陈茶倒有一些。离奴,给韦公子沏一壶茶来。”

离奴沏来了茶,韦彦坐着和元曜天南海北地聊了一下午,心情很好地回去了。

离奴不满地道:“书呆子,你又偷懒了一下午。”

白姬道:“下次,借轩之闲聊,也要收银子。”

元曜道:“你们太没有同情心了吧?丹阳刚没了三个月的俸禄,心情很郁闷呀。”

离奴道:“书呆子偷懒不干活,爷也很郁闷。”

白姬道:“赚不到银子,我也很郁闷。”

韦彦把那块船板的残骸丢在了缥缈阁,白姬和离奴让元曜扔了。元曜想了想,还是没有扔,他偷偷地把它放在了缥缈阁外的柳树的树洞里。--他辛辛苦苦攒下的三吊钱,胤送给他的夜明珠,也都藏在这里。

元曜对着树洞倾诉了最近的烦恼之后,祈祷了一句“希望白姬和离奴老弟永远不要发现这个树洞”,就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元曜起床,梳洗完毕,打开了缥缈阁的大门。

清晨的阳光下,一名穿着火月蓝狩衣,头戴立乌帽子的男人站在柳树旁,正抬头望着缥缈阁外挂的冥灯。他大约二十四、五的年纪,朗如玉山,清如秋水,浑身散发着一股温文尔雅的气度。

元曜一愣,这位客人可真早,他的服饰有些奇特,好像不是大唐人。

元曜走出去,对男子笑道:“这位兄台真早,可是来缥缈阁买东西的?”

男子从冥灯上收回了目光,道:“缥缈阁?这里是缥缈阁?”

“是啊,这里是缥缈阁。”元曜有些奇怪,冥灯旁边的牌匾上不是写着“缥缈阁”三个大字吗?难道,他竟不识字?

男子似乎看穿了元曜的心思,微微一笑,解释道:“在下是扶桑人,来贵国长安很多年了,虽然语言无碍,生活也习惯了,但还是认不得太复杂的文字。让老弟见笑了。”

元曜笑道:“原来是东来的贵客。不知道兄台怎么称呼?”

男子笑道:“在下的汉名叫‘余润芝’,老弟怎么称呼?”

元曜笑道:“原来是余兄。小生姓元,名曜,字轩之。余兄叫小生轩之就行了。”

余润芝笑道,“元曜,轩之,真是好名字。”

“哪里,哪里。”元曜一想到太平公主老是“妖缘”“妖缘”地叫他,就很想改名字。“余兄先进来吧,想买些什么,小生替你找。”

余润芝走进缥缈阁,四下一望,走到了放毛笔、宣纸的货架前。他笑道:“在扶桑时,在下是天武天皇陛下的御用画师,为尊贵的陛下作画。天皇陛下很欣赏在下的画,他知道在下想提升自己的画技,就遣在下来大唐增长见识,学习更高超的画技。”

元曜道:“余兄的画技肯定非常棒。”

余润芝谦虚地道:“在平城京时,在下洋洋自得,以为自己是丹青妙手,天下无人能及。来到长安之后,在下才明白自己是井底之蛙,贻笑大方。大唐的画师才是真正的丹青妙手,他们的着色方法,点染技巧在下闻所未闻,叹为观止。这些年来,在下如饥似渴地学习,每日不间断地练习,也曾花了十几年的时间走遍大江南北,观摩大唐的锦绣河山,拜访各地的名师。如今,这画技才稍微能够见人。”

元曜觉得余润芝的话似乎有哪里不对劲,但也没有细想。他笑道:“余兄太谦虚了。”

余润芝选好了两张三尺的罗纹单宣、三只质地不同的翡翠毛笔,他从身上摸出了一根金条,递给元曜。

元曜摸头,犯难了,“这两张上等宣纸加三支翡翠毛笔,也不过二两银子,余兄给一根金条,怕是找不开。”

白姬昨晚夜行,还没回来。柜台后就只剩两、三吊钱,根本没那么多银子找给余润芝。

余润芝放下金条,笑了:“没有关系,金子先留下吧。等你能够找开了,替在下送来就行了。”

元曜道:“也好。等白姬回来了,小生就把多出的银子送到四方馆⒆去给余兄。”

余润芝道:“在下不住四方馆,现在暂住在慈恩寺附近的‘当归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