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入梦(第2/3页)

韦彦的苦恼是这帝女桑不知道会作出什么妖来,万一闹得太大,消息封锁不住,被在洛阳的武后知道了,韦氏恐怕会有灭门之祸。他父亲韦德玄见他一次骂他一次,责怪他惹出这种弥天大祸,还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这让他十分烦恼。

南风踩着下街鼓回来了,他回禀说已经把药送到缥缈阁了,他还亲自熬好了给离奴喝,不过离奴嫌药苦,喝了一口,就死活不肯再喝了。

元曜冷汗。

上灯时分,月映西窗。

韦彦喝多了酒,已经睡着了。

元曜也喝得有些多,他跟韦彦同床而眠,意识昏昏沉沉。

“吱呀——”窗户突然开了一条细缝,一片碧绿的桑叶随风卷进了屋里。

桑叶绕过水墨画屏风,飘飞到罗汉床上,落在了沉睡的元曜枕边。

元曜恍恍惚惚,做了一个离奇的梦。

隋亡,长安。

三月,隋炀帝在江都被杀。五月,李渊称帝,国号唐,建元武德,定都长安。

观音奴作为俘虏被押送来长安城,她冰冷而空洞的眼底充满了仇恨。上一次,她来长安城还是去年春天,那时她跟随父王前来这双都(1)之一的大兴城(2)祭祖,她与母妃坐在凤辇之中,花团锦簇,仆从如云。这一次,她却是跪坐在冰冷的囚车里,毫无尊严地作为阶下囚被送来,国破家亡,山河易主。

观音奴一路上很多次寻机想逃走,惹怒了押送的将领,他给她戴上了沉重的脚镣,双手也上了枷锁。由于急着赶路,粗枝大叶的押送兵士也根本不在意这个前朝公主的饮食,到了饭点扔给她一个冷硬的面饼,偶尔给她喝点水,只要她没死就行。一路奔波,缺饮少食,观音奴饿得面黄肌瘦,奄奄一息,看上去也蓬头乱发,浑身脏臭。

长安城外,俘虏营。

交接过后,观音奴被军营的将士推下囚车,被迫拖着沉重的脚镣,沿着桑叶下的土路走向俘虏营。

正是五月时节,军营里外的桑树长得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因为一路饥渴劳顿,观音奴的头有些晕,脚也因为在囚车里蜷得太久而没有力气,她一步一顿地走着,心哀如死,行尸走肉。

一名身穿绛纱长裙的高贵女子带着两名手挎竹篮的婢女迎面而来,看见幼小瘦弱的观音奴戴着沉重的脚镣艰难前行,她清丽的容颜露出了一丝悲悯,便停住了脚步。

“这是什么人?”女子问押送观音奴的将士。

将士急忙行礼,道:“回秦王妃,这是前朝的一位公主。本该早就押来的,谁知半路上宇文叛贼跟瓦岗军打起来了,这么一耽误,现在才将她送来长安。”

秦王妃一向心地慈悲,听见士兵这么说,眼中的怜悯更甚,道:“即使是前朝公主,也是一位公主,你们怎可如此苛待她?她那么瘦弱,哪里能承受这般沉重的枷锁?还不快把枷锁解开!”

“是!”将士们急忙替观音奴解开枷锁和脚镣。

松开了脚镣,观音奴一下子没站稳,倒在了地上。

秦王妃不顾观音奴身上肮脏,急忙过来扶她。

观音奴十分口渴,她张开皲裂起皮的唇,微弱地道:“水……水……”

秦王妃对婢女道:“快把羊乳拿来。”

婢女犹豫道:“王妃,羊乳是给秦王带的药膳……您亲手调配的,还掺入了养胃的淮山粉……”

秦王妃道:“秦王一忙起来没日没夜,根本不顾饮食,我送来了他也不一定会喝。再说,还有别的膳食呢。快拿出来吧。”

“是。”婢女应道,她不情不愿地从竹篮里拿出一个装着温羊乳的皮囊。

秦王妃接过皮囊,打开塞子,喂给观音奴。

观音奴张口就喝,温热的羊乳入喉,仿如甘泉。观音奴大口大口地喝,几乎呛到。

“慢点喝,慢点喝……”秦王妃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