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3/9页)

“她终于睡着了,一直睡到现在。至少她没有伤到……”

马利戴斯握住那名年轻男子的手,俯身轻轻啄了一下熟睡中的妇人,她并没有被惊动。舞蛇放下皮袋,靠得更近;马利戴斯与那名年轻男子表情茫然地相互对看,开始察觉到身体的疲惫。那名年轻男子突然倾身抱住马利戴斯,他们默默不语良久,一直相互拥抱。

马利戴斯挺直身子,不情愿地离开。“医师,他们就是我的伴侣,这位是艾力克,”并朝着那名年轻男子点头,“这是洁西。”

舞蛇握起这名熟睡妇人的手腕,她的脉搏微弱,没有规律。她的额头上有块颜色很深的瘀青,但没有瞳孔扩大的现象,幸运的是她可能只有轻微的脑震荡。舞蛇拉开被单,看见她肩胛骨、手掌心、臀部和膝盖到处都是严重摔伤导致的擦伤。

“你说她睡着了从她摔伤以来,意识都一直很清醒吗?”

“我们找到她时她是昏迷的,不过她曾经醒来过。”

舞蛇点点头。洁西身侧有一道深长的擦伤,她的大腿上绑着绷带。舞蛇尽可能轻柔地解开布带,但是布被干涸的血渍黏住了。

当舞蛇碰到洁西腿上那道长长的伤痕,她毫无动静,甚至也没有像一般熟睡的人那样移动身体以避开惊扰。她没有被痛苦惊醒。舞蛇敲击她的脚底,没有任何反应,反射动作的机能已经消失。

“她从马上摔了下来。”艾力克说。

“不是她摔下来,”马利戴斯吼了一声,“是马绊倒压住了她!”

舞蛇试着寻找自从青草死后便慢慢在消失的勇气,但她却找不回来。她知道洁西受伤的原因,剩余的工作只需判断伤势严重的程度。舞蛇低头,一只手搁在膝盖上,一手触摸着洁西的额头。这名高大的妇人惊魂未定,正在冒冷汗。

舞蛇思绪不断翻腾,要是她受了内伤,要是她命在旦夕……

洁西把头转开,在睡梦中轻轻地发出呻吟。

无论你能提供什么,她都需要你的帮助,舞蛇生气地告诉自己,你沉溺在自艾自怜的情绪中越久,你反而更可能伤害到她。

她觉得她的身体里好像有两个性格完全相反的人在对话,两个人都不是真正的她。她袖手旁观等待结果,当责无旁贷的分身战胜了她的懦弱,她隐隐约约觉得感激。

“我需要有人协助我帮她翻身。”她说。

马利戴斯扶住洁西的肩膀,艾力克扶着她的臀部,两人遵从舞蛇的指示,小心翼翼地从洁西身侧搬动她,避免扭动到她的脊椎。她的背上有一小块深黑色的瘀血从脊椎骨向两侧散开。在颜色最深的地方,骨头已经碎裂了。

摔落的强烈撞击几乎使得柔软的脊柱脱离,舞蛇可以摸得到强力推挤之下,刺入肌肉里的骨头碎裂开的缺口。

“让她躺下。”舞蛇意志消沉,充满歉意地说。他们依言照做,一边看着舞蛇一边沉默地等待着。舞蛇蹲坐着。

她默默地想,如果洁西死了,她就不会再感到这么痛苦。无论是生是死,青草原本就都救不了她。

“医生……?”艾力克根本未满二十,就算是生活在这样条件严酷的土地上,还是太过年轻,无法承受悲伤。马利戴斯则似乎长生不老,无法分辨出他的年龄,他有一身深铜色的肌肤和一双黝黑的眼睛,善体人意的内心正因痛苦而煎熬。舞蛇看着马利戴斯与艾力克,对着较年长的丈夫说:“她的脊椎摔断了。”

马利戴斯大受打击,双肩一垂往后颓坐。

“但她还活着啊,”艾力克大叫,“如果她活着,怎么”“有没有可能是你判断错误?”马利戴斯问,“你能做些什么吗?”

“我希望我可以。马利戴斯,艾力克,她能活下来已经算很幸运了。骨头不止摔断了,还被压碎得扭曲变形,神经不可能没有断裂。我也希望我能说些别的,告诉你们也许骨头会愈合,也许神经组织还很完整,但那样的话,就是在欺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