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我没事。”

谢印雪睁开眼睛,他此刻面容实在可怖,下半张脸全被血糊着,说话时唇缝里微露的牙间也全是血:“刚刚吓到你了吗?”

柳不花都不敢看他的脸,只应声道:“……嗯。”

谢印雪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我服药及时,肚子都没痛,就流了点鼻血。”柳不花摇摇头,抬手把鼻间的血擦了,“我扶您回屋休息吧?”

“不用。”谢印雪却拒绝了,指着后院的一处石凳道,“你扶我去那坐着吧。”

柳不花何其了解谢印雪?立时便明白青年这是要让步九照来接他,便依言照做,将谢印雪扶到石凳上坐下,抿着唇欲言又止。

谢印雪掀眸望他片霎,弯唇笑起温声道:“想说什么?”

柳不花其实是想问问谢印雪方才吐血,是和大家一样伤势发作,还是另有他因?但这一念头刚浮现在脑海里,他就知道了答案——另有他因。

同时他也知道,谢印雪不想他问这个问题。

因而话从肚里转到嘴边,就变成了:“干爹,我回秦鹤那些都是真心话,我也知道您更爱我,所以您有什么话和小干妈好好说,不要骂他。”

“……我骂他?”

谢印雪真服了柳不花这安慰人的能力,哑然失笑道:“你这话被他听到了,要被骂的人是你。”

“有您在,他不敢的。”柳不花也扯唇笑笑,“我把辛天皓弄回去,您让小干妈来接您吧。”

谢印雪轻轻颔首:“嗯,你去吧。”

柳不花将辛天皓放到背上,带他走了。

谢印雪仰头往后靠去,背脊骨抵着石桌桌沿防止身体下滑,勾唇唤道:“步九照……”

“照”字甫落,一道由远及近的阴影便笼住了他。

男人站在他身前,面容似因背着光而模糊不清,谢印雪只听得到他在问:

“师弟受了伤?”

“嗯,有些疼。”

谢印雪朝他抬了抬双臂,举起的高度几不可见,语调却平稳无波,仅音量偏低:“想求师兄照拂一二。”

反而是步九照望着瞳光都有些涣散的青年,用尽了生平最大的克制力,抱他的手臂才未发颤。

他把青年抱回自己的房间,将人放到床榻上,握着青年的手在允许范围内渡了些灵气过去,直至天色暗下,他才俯身把人搂进怀里,让青年枕着自己肩臂,哑声道:“我看你这次进锁长生脸色红润了些,还以为,是你的身体有所好转,原来全是……回光返照。”

“人之将死才有回光返照。”

谢印雪轻笑着,被擦净的面庞莹白精致,入夜后屋中亮起的点点烛辉映在他眉梢眼角,再苍白的脸被映了层暖色,也会有几分鲜活:“我又不会死,何来的回光返照?”

男人闻言也笑了,胸腔轻轻震着:“你浑身上下也就这张嘴能比我还硬了。”

“……”

谢印雪被他噎一时无言。

等想出回击之语了,男人却换了个话茬:“你以前不是爱抢我饭碗,哄人为你分担病痛吗?怎么如今会喊疼了,却反倒金盆洗手了?”

闻言谢印雪长长“哦”了一声,避重就轻笑道:“所以你现在是来算账,怪我抢你生意了?我——”

“谢印雪。”

步九照忽然打断他,可又不说其他话。

谢印雪笑容渐敛,陪他一起沉默,霎时之间,屋中只有烛焰仍在哔剥跳响。

“谢印雪……”

良久,步九照又唤了声谢印雪的名字,嗓音更哑,里头也没了强作的笑意:“你问我,我什么都和你说,再也不瞒着你了……你也不要骗我。”

谢印雪把脸侧埋到他脖颈处,靠听他颈脉沉沉心跳,半晌低喃道:“……因为没那么大本事了。”

寻人分担自己肉身一半病痛,或是取他人寿数为自己续命,不是吃饭分菜那种简单事,它是一种术法,既是术法,就需要施法者施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