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销魂刀

“任战,怎么样,老邬吃了吗?”邬秀亟不可待问。

“她吃了。”

“哇,好棒!她怎么说?她给你的厨艺打几分?”

任战没有回答。

邬秀觉察到什么,又写了一条。“唔,你怎么啦?是她又骂你了吗,为什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开心呢?”

“她哭了。”任战道。

他紧紧捏住手机,没有办法用词句描述出自己此刻感受。

他感到非常难受。

老邬狼吞虎咽吃掉那碗海鲜粥。

一边吃,一边有大颗的泪滚落下来。她吃完了,还冲到厨房,若不是他阻止,她就要把勺伸进那锅还没离火的海鲜粥里。

他夺走她的勺子。

那么滚烫的东西,喝下去,她的喉咙就废了。

“给我吃啊!好好吃,给我吃啊!”她大叫,歇斯底里的,挣扎哭嚎。

“给,给,我以后每天都烧给你吃!”他抱起她,强行带她离开,把她带到院子里。

这一次,她一点都没有挣扎。

她轻得像一片纸,在他怀里无法遏制地颤抖,她甚至用牙咬住他的衣服,想竭力控制住自己。

没有用。

她是那么痛。七年了,她以为自己早忘记了,以为自己醉生梦死,灵魂已烂在地狱里了。

可是没有。阿妈的粥那么香,每一口都是她的毒药,吃下去绞穿她肚肠。

“好痛啊……好、好苦啊……”她哭道。

泪水打湿他衣服,也揪得他的心一阵痛。

山上,玄月寺早课结束,打起了钟。

他把她抱到阳光里,让太阳不是太猛烈地晒到她身上。他想是不是去拿把椅子让她坐着,自己弄块毛巾给她洗脸。想了想,最终什么都没做。

他片刻都没有放开她,抱着她直接坐在地上,等她稍微平静下来一些,又用自己的袖子给她擦眼泪。

她太瘦,身上是一排嶙峋的骨头,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太阳大一点,她就要化成烟似的,和幽灵没什么两样。

擦眼泪的时候,任战仔细看了她,发现她其实很年轻。

她的眼睛里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干干净净,一眼便能望到底。她的睫毛很长,很漂亮,虽然有点枯黄。

“别哭了,以后我每天煮粥给你喝,我来保护你。”他道。

她空洞地望着他,不知该怎么抵制这诱惑。

慢慢的,眼泪干了。

她在他怀里睡过去。

他拿出手机,对邬秀发了两句话。

第一句“她吃了”。

第二句“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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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袁帅忘了老邬,默许任战这样由着性子招惹她,而是这几天他自己都焦头烂额,分身乏术。

他在省城。

一年前,他阿爸——那个年轻时曾经凭着一张帅脸、一身功夫拍过电影的小白脸得了阿茨海默症。

一年里,袁帅往省城跑了二十多次,比他在过去七年里加起来的都多。

每次去和回来,他都要坐两个多小时的长途车。那辆大巴士轰隆轰隆、每天六个班次往返于省城和玄月小镇之间。

上车时还是繁华的大都市,潮人馆、网红店,俊男倩女,宝马香车……但只要在车上打个盹,眼睛一睁开,就是乌黑一片的玄月镇,几盏惨兮兮的渔火照亮他回家的路。

这时候,袁帅就会想,这就是人生吗?

一睁眼,一闭眼,逝去了青春。

和大多数父母离异的孩子一样,他和阿爸关系不好,以前就很少去。除了过年,他带着袁梦去吃一顿,拿两个大红包回来,平常基本不去。后来他工作了,便连红包都懒得去拿。让袁梦一个人去,推说自己值班。

他和新阿妈见面次数更少,彼此说话比那些来警民合作站咨询问题的阿婶还要客气。

刚结婚时,阿爸身体还很好。五十多岁的人看上去就像四十出头。袁帅听人说起过,说新阿妈打算自己生一个的,但后来似乎是年纪着实大了,一直没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