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4/4页)

本多因而又提出第二个问题。

“饭沼勋遭逮捕是何年何月?”

公主看起来昏昏欲睡,然而却毫不迟疑地回答:

“一九三二年十二月一日。”

“就到这里为止吧。”

第一女官急不可待地催促公主快些离开。

公主如弹簧般猛然跃起,双脚站立在椅子上,冲着本多高声呼喊着什么。女官低声劝阻。公主依然呼喊,一把揪住制止她的女官的头发。听起来,公主的话都是同一种音节,不断重复着一样的句子。其间,第二和第三女官跑过去,想扼住公主的胳膊,公主号啕大哭,哭声震荡着天花板。老女的手正要伸过来抓住她,公主瞅空儿伸出闪耀着青春光泽和充满弹力的褐色的手臂,一个劲儿猛抓,痛得老女们哭叫着离开,公主的啼叫越发强烈了。

“她怎么啦?”

“公主说,后天要去游览邦芭茵离宫,务必请本多先生一道去,女官员们不同意。这下子可有好戏看啦!”

菱川说。

月光公主和女官开始谈判。她终于点点头,不再娇啼了。

第一女官整整紊乱的衣衫,喘息着直接对本多说道:

“后天,殿下要到邦芭茵离宫去兜兜风,散散心,邀请本多先生和菱川先生一道去,请务必赏光。午饭在那里吃。午前九时,请到玫瑰宫集合。”

这是正式的邀请,菱川立即翻译过来,传达给本多。

——归途的车上,菱川对陷入沉思中的本多毫无顾忌地喋喋不休。这位自命不凡的艺术家,一个丝毫不体谅别人感情的主儿,只能说明他的神经就像一把用坏了的旧牙刷。假若他把渗透于人际关系中纤细的关怀当作“俗物”的特性,那倒也情有可原;但菱川一直将导游这一谋生的手段,看得高于一切,并以此为荣。

“刚才先生提到的那两个问题,我虽说一点儿也听不明白,但看得出,公主对您格外亲密,就像先生的熟人转世。因此,您特地想考考她,是吗?”

“是的。”

本多漫然回答。

“两个问题都答对了吗?”

“没有。”

“有一个答对了?”

“不,很遗憾,一个也没答对。”

本多索性撒了个谎,他的这种漫不经心的调子,反而掩护了谎言。菱川信以为真,大笑起来。

“是吗?全都没说对?您问的那些枯燥的年号,谁能答的了啊?看来,转生也是缺乏说服力的。先生,您也够坏的,像考验一个大路上的算命的,考了一下那位可爱的小公主。人生一般不会存在什么神秘的东西。保留神秘只限于艺术。就是说,只有在艺术中,神秘才可能成为‘必然’。”

本多如今对这个人的合理主义感到惊奇。他转头看着窗外绯红的影子,那是河。透过一排排树干似燃烧的火焰般的猩猩椰子树,看到河堤上的凤凰木布满红色烟雾般的花朵。炎热已经围绕那些树木的梢头逆袭而来。

本多开始寻思,即使语言不通,也要想办法甩掉菱川独自去邦芭茵。

  1. [10]由主尊及左右两胁侍组成的佛像形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