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海(第2/3页)

“说不得吗?”乔青羽看向他,“爸爸总说,身正不怕影子歪,若是假的,爸妈怎么会没底气面对呢?”

乔劲羽吃惊地张大嘴:“不是姐,你什么意思啊?”

“我想弄明白爸妈为什么在寰州熬了两个月,”乔青羽说,“姐姐的大出血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不是因为艾滋病。”

“哦。”

“你帮我问。”

“啊?!”

“就说同学追着问你这件事,你都快混不下去了,”乔青羽支招,“你住校,同学关系很重要的,总不能因为姐姐的事被人排挤吧?爸妈肯定理解。”

乔劲羽连连摇头:“不行,我哪敢在爸妈面前提大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带你们进二中看明盛打球,”乔青羽打断乔劲羽,“作为你问爸妈的交换。”

乔劲羽微微一愣,随即疑惑:“姐,都两年多了,干嘛回过头想这件糟心事啊?”

“周围都是有色眼光,我很痛苦,”乔青羽认真地看着他,“既然无法反驳,干脆死个痛快。”

-

很快乔青羽就发现自己太高估乔劲羽了,这家伙根本不打算遵守她提出的交换条件。看完寰二中的校队练习赛,他就和体校同学一起消失了,直到周日傍晚也不见踪影。

“都是你搞不好和同学的关系,害了我,”电话里乔劲羽对乔青羽抱怨,“在篮球馆,别人看到你,故意离我们远远地,搞得我那几个同学都紧张死了!好像我们是瘟疫一样!”

“这能怪我吗?”乔青羽不客气地吼出声,“是我得了艾滋病?我也是受害者!”

“你能不能别说这三个字了?!”乔劲羽第一次朝乔青羽发了火。

乔青羽怒气冲冲挂断电话,随即陷入深深的沉寂。许久,她缓过神来,发觉嘴唇被自己咬得生疼。

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想找到之前挂在墙上的字匾,把它放在脚下狠狠地踩。可她没找着。李芳好向来把东西收得很好,这块无用却无法丢弃的字匾,想必正稳妥地放在父母房间的某个角落。

而父母房间,常年锁着门。

年幼时乔青羽还能自由出入父母的房间,直到乔白羽初一升初二的那个暑假,父母书桌抽屉里少了五十元钱。那年乔白羽十三岁,她七岁,劲羽六岁,父母让他们站成一排兴师问罪,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小时候乔青羽只觉得乔白羽是个做了错事不敢承认的胆小鬼,现在她却敬佩乔白羽的刚烈。打死不承认,害得弟弟妹妹一同被骂也毫不在意,这种决绝是乔青羽做不到的——她的良心会插手。放到现在,若乔白羽还活着,定不会像她这样,如此在意外面的人言。

望着父母房间那扇紧闭的门,乔青羽想,换作姐姐,气急之下可能一脚踢进去了。她做不到,她从小就厌恶乔白羽那种不计后果的莽撞。可此刻,第一次,她也厌恶起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谨慎周全。这股强大的力量引着她踏上了有别于姐姐的康庄大道,可同时也在她身边织了张网,裹得她不能自在呼吸。

关于姐姐,父母隐藏起来的那部分真相,一定会在他们房间里找到承载之物。比如说,乔白羽当年的病历本,或者乔陆生事后打官司的文件。

只要找到其中一样,就能证实自己的猜测,才能在流言纷飞的世界里活得明明白白。

-

中秋过后天气转凉,李芳好出门前回望了眼站在阳台上晾衣服的乔青羽,小女儿踮起脚尖,向天空伸长细细双臂的样子,像极了一只努力张开翅膀的鸟。

她随即想起了乔白羽,心中惊醒:青羽是什么时候长大的?

看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鸟,实则是深潜水底的鱼。再次袭来的流言像洪水一样涌进了这个家,乔青羽是看起来呼吸最平稳的那个。李芳好听乔劲羽说了,姐姐在学校不受待见,姐姐很痛苦。可她在乔青羽脸上捕捉不到丝毫波澜。照常勤恳读书,放学后照常在店里帮一个小时的忙,面对别人的猎奇眼光照常笑容得体,仿佛在告诉父母,一切都不用你们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