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玫瑰(4)(第2/11页)

“念什么?”

“法律。”

“啊。”他沉默了。

“周士辉,我不希望再听到你的声音,你那恶梦再不醒来,我也不想要你这个朋友。”

“振华,你怎么解释但丁与庇亚翠丝的故事。”

“我要睡觉,”我说,“我不懂神话故事。你回香港吧,周士辉,回来我以最好的白兰地招呼你,与你一起醉一起流泪,听你诉苦,真的。”

“振华,”他哽咽,“你不嫌弃我?”

“咱们是小中大学同学,士辉,我要是嫌你,我便是个孙子。”

“为了不认我,我想你情愿到人事登记处去更改姓孙。”

“别开玩笑了,士辉,回来好不好?”我说,“算我求你,你也可以下台了,尽管现在时兴流浪,在外头晃足两年,也够%。”

他挂断了电话,我叹口气。

这个周士辉,至死不悟。

我对他也算恩尽义至了,但要我把玫瑰的住址告诉他,我不干,无论如何不行,我希望玫瑰好好地念书,读到毕业。

玫瑰的信:“……昨天经过宿舍二楼,听到一个华人学生在播一支歌,她说是白光唱的,白光是谁?仿佛听你提过。这个女歌手唱的一首歌叫‘如果没有你’,听了令人着魔,久久不能忘怀,竟有这样的歌!让我的心为之收缩。”

“……我的时间都用在大都会博物馆内学习进修,有一日回香港,我便像基度山恩仇记中的那位伯爵,无所不晓,名震全球。”

我看得流下泪来。

更生说:“玫瑰像那种武林高手,一次失手,便回乡归隐,不再涉足江湖。”

“她很快要东山复出了,你放心。”

周士辉比她先回香港。

我到飞机场去接他,他看上去倒并不憔悴,只比以前胖很多,穿着两年前的阔脚裤,很落伍的样子。

“到酒店还是我家?”我使劲与他握手。

他摇头。

“抑是……回太大家?”我试探地问。

“我没有妻子,”他淡淡说,“我早离了婚了。”

“你住哪里?”

“跟我母亲谈过了,有她照顾我。”

“倒也好。”我说。

我送士辉回家,留一张支票给他。

他很快会东山再起,我对自己说。过一刻不禁怀疑起来。他已经丧失了以前那种斗志与向上之心,再回头也已是百年身。

他并没有求我,过没多久,他在一间中学找到教席,走马上任。周士辉变了一个人,他有点像那种落魄的艺术家,手指因抽烟抽得凶而变黄,衬衫永远是皱皱的。说也奇怪,他反而有种气质,我对他尊敬起来,我们的关系比起以前,距离拉得很远。

他并没有再回到妻子的家。

我决定动身到纽约去探望玫瑰,看她如何在异邦为国争光。

阔别近一年了。

母亲说:“倒是没什么新闻,或许是我们耳朵不够长的缘故。”

“她现在很乖。”

“非得等她嫁了,才能盖棺定论,现在又这样流行离婚,唉。”

我也觉得玫瑰是离婚三次,到四十九岁半还有人排队追求的那种女人,她的命运注定是这样,倾国倾城的尤物,往往身不由己地成为红颜祸水,也是命运。

我将与更生在纽约结婚,这是更生的主意,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她说:“我以前的生活至为风流,怕前度刘郎们心中不满,企图破坏婚礼,跑到纽约,老远老远,到底安乐点。”

更生有时候是很可恶的。

我先到纽约,玫瑰开着一辆小车子来接,一把抓过我的行李,抛进行李箱里,拍拍手。

我看得呆了,“中国功夫?”我说,“力大无穷,你当心啊,扭伤了腰可不是好玩的。”

她开朗地笑:“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