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第2/7页)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室内的灯光大亮,眼前走进来一个女护士,俯下身来用指背测试自己额头的温度,而后翻翻眼睑,大概发现了他的一只脚蹬出了被子,便躬身给自己掖上被角。

秦伯翰发现口罩上方的一双眼睛非常熟悉,对方的眼神中正透着几分紧张,也有紧张后的欣喜。

秦伯翰不敢正视这双眼睛,他已经感到自己的内心世界已被对方洞穿,便下意识地转头把目光投向了别处。

护士回身密闭了窗帘,摘去了口罩,又脱去了医护帽。

秦伯翰全然明白了,这个每日为他送药和担负护理的护士,竟是多次到过博物馆现场他已经熟悉的女警何雨。

到了这份儿上,他觉得自己所有的掩饰都变得多余和于事无补。同时他也明白,自己应当无条件地信任对方。他哆嗦着手指,示意何雨给自己找来笔和纸,然后伸出手臂,开始写下了几个字。

何雨拿起了纸条,只见上面十分流利地写着“找齐局”三个字。

没有多久,齐若雷来到了病房,他吩咐何雨守在门口,禁止任何人进入病室,他要单独和这个假痴不呆的博物馆馆长谈谈。不想这一谈竟是彻夜。原来,秦伯翰对这批壁画情有独钟,鉴于过去梁州出土的珍贵文物大都上解到省博物馆,这一次他有意把它们留作镇馆之宝。于是生平第一次耍了个掉包的伎俩,在省文物专家对壁画作出鉴定之后,他悄悄多做了一套仿品,并将这套仿品入库,真品却隐藏在地下城镇墓石兽旁的棺椁之中。不想这种违规调换竟成全了这批壁画,接着就有了彭彪被开庭审判一幕。秦伯翰怀了恻隐之心,认为他罪不当重罚,就投匿名信给方律师,请他为彭彪辩护。但殊不知,随着假画的出现,自己反倒成了案子的焦点,不但受到警方的怀疑,而且背后的危险正一步步向自己逼近。

那天,凌清扬随郭煌出现在家中,他已预感到凶多吉少了。

“我敢断定她就是我当年的女友姚霞,那一会儿鬼使神差,就让她看了这图谱。”

“你认为是她——难道她会忍心对你下毒手?!”齐若雷摇摇头。

“当年是我辜负了她,她完全拥有对我惩罚的权力,是我把她给害苦了。”秦伯翰神色有些黯然,但坐直了身子:“看到图谱的时候,她的两只眼睛里都放出了亮光,她可是个执著的女人——我怀疑她和龙海合资办厂,本身就是一个阴谋。”

望着秦伯翰表情复杂的脸,齐若雷好长时间没有说话。他又能对这个懦弱者说些什么呢?是抱怨他从一开始就蒙蔽了自己,使警方费尽了心机去破一宗假案,还是斥责他被人劫去了图谱,致使地下墓穴中的壁画真品和众多的文物悉数暴露在江洋大盗面前?显而易见,这种抱怨和斥责于事无补,丝毫无助于扭转眼下的被动局面。但懦弱者提供的情况,倒使齐若雷的思路一下子明晰起来,就像在蜿蜒峡谷中行进的列车一下子驶入了平原,使人从头到尾看到了每节车厢:案中的壁画一真三仿,警方发现和查获的是两套仿品,一套从彭彪处缴获,一套在地宫墓穴的石门后取出,所余的一真一仿下落不明。若按秦伯翰所言分析,对方已棋先一着,不仅拿到了秦伯翰的第二套仿品,而且还掌控了真品,现在是真是假,混杂莫辨,若硬攻强取,则会打草惊蛇,搞不好会玉石俱焚。望着眼前这张满是愁云惨雾的脸,齐若雷脑海里突然掠过一个想法,一个大胆而奇特的设计开始涌动起来,他想继续搅动这深澜暗藏的池水,使鱼儿一个个浮出水面……

见齐若雷半晌不语,秦伯翰倒急切起来,他索性下了床,走到了老爷子的面前。

“我这已是戴罪之身了,索性豁出去了。”因为刚才床前出现的那个黑影,无疑对他是更大的威胁,他不敢再对老雷子有任何的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