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4/7页)

齐若雷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有时的想法有些自私,人老了,不愿意让你离开我们,也不想让你再从事这种风险最大的职业,这也是对老何的一份承诺。可是总不能让你永远是个孩子啊。”

齐若雷眯着眼,望着如梦如幻的街灯,显得有些激动起来,“小雨,你父亲牺牲时也下着雨,那是个清明节。那天连同你父亲死了我们三个弟兄啊,血和雨水混到了一块儿,在地面上流了那么远,这一滴滴血都印到了我的心头。大仇不报,我对不起你死去的父亲,咱警察的命也是金不换哪。和这帮杂碎龟孙们斗了几十年,为什么?就为了护住咱祖宗留下的这点家业,为的给咱梁州人争这口气,长这个脸哪。”

看看走得远了,两人开始踅回头。“这几十年,他们就像一群吸血的蚂蟥,抓了一批,又一批爬上来找你较劲,一次又一次地盗宝挖墓,像急红了眼的野狗。小的打大了,大的打怕了,该抓的抓了,该毙的毙了,可后边的老贼总也没露面,根子挖不净,我就是退了休,夜里也睡不踏实。我希望这一回他栽到我手上,这样站在你父亲的坟前我才问心无愧,我欠的债才算还清了。”齐若雷说着这些话,装着不经意抹了一把脸,他怕泪水从眼里涌出来。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对情侣,伞压得很低,哼着《在雨中》的歌儿。齐若雷突然问了一句:

“小雨,你爱他吗?”

何雨把那把伞高高地擎起,飞快拧了一个圈,把伞顶的雨天女散花似的甩了出去,算作了回答。

齐若雷停下不走了,因为他觉察出了何雨神情的异样,看着她和身后陆离光怪的街景,他显得语重心长:

“爱一个人,就得首先得用心去看,去了解他的全部。生活可不会是想象中那样浪漫,尤其是干我们这行的,接触社会背面的东西多,时间长了就会变得复杂起来。有时人的内心和表面可能是两码子事。就像我对你,心里把你当成了瓷娃娃似的捧着,可在单位还得黑着脸跟你说话,不能让别人觉得我在宠着你。我这是望女成龙啊。你可能还不知道,你现在在我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我希望你能听懂我的意思。”

何雨内心里涌起一阵热浪,她知道老爷子一直惦着自己的婚姻大事,但又恪守着一个原则,就是尊重她的选择。黄河平离去后,英杰和自己的关系日益升温,齐若雷自然清楚,可从来没有表明过态度。要说英杰也属老爷子的得意门生,整天不离左右,简直就是他的影子。因此,近来关于齐若雷退二线由英杰接班的说法传得沸沸扬扬。有人戏称英杰叫官场情场两得意,梁子他们开玩笑的话直接说到了当面,似乎两个人只剩下拜天地进洞房了。在这样的情势下,何雨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此时真想自己的亲生母亲出现,如果是那样的话,沟通就会丝毫没有障碍。现在,齐若雷主动提及了这桩事,何雨觉得是个极好的机会,可话一出口,却拐了弯。

“爸,我理解你的意思,我想问你一件事,你一定得告诉我。”

“唔?”齐若雷看何雨郑重其事的样子,也立刻关注地问道,“你说吧,是什么事?”

“是黄河平四年前出的那件事。”何雨擎伞贴近了齐若雷。

“组织上不是早有结论了吗?”老爷子显得大出意料。

何雨说:“我总觉得这件事当时搞得不是很清楚:爸爸牺牲了,只有他一个人的陈述,没有任何旁证,怎么能贸然定性呢?况且就是他个人交代,用法律的观点看,面对危难警察可以紧急避险,为什么必须选择无谓的牺牲呢?你不是也经常说,警察的命也是金不换吗?我觉得这件事应当重新甄别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