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我走了,你保重(第2/4页)

“老大,贺总上车了。”

“好……”

“他下车后还得倒大巴,向导我帮他找好了,到时候会去车站接他。”

“谢谢……”

说完“嘟”一声挂了电话。

罗莎琳悻悻地“啧”一声。

“分开又惦记,不分又过不下去,谈个恋爱能把九九八十一难打通关了。”

大口大口把烟吸完,她大步流星走出站。

两分钟后,黑洞洞的隧道口传出一串几不可察的脚步声,原本应该在火车上的贺灼一步一步走到光下,拿出手机:“让他过来吧。”

来的是一辆皮卡,不知道开多少年了,车上结了一层黑泥,后斗还掉了半扇门。

司机一条胳膊搭在窗户上,转过头来,沟壑纵横的脸像被酱油腌过的核桃表面,嘴里“咂咂”地咬着烟斗,说话时撩起黝黑的嘴唇露出零星几颗黄牙。

“就是你要找送葬?”

“嗯。”贺灼头都没抬。

司机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眼珠一变坐地起价,伸出五根手指头:“天儿不好我涨价了,最少这个数!”

“随你。”

“爽快人!上来吧。”

桌上放着小山高一摞酬金和精薄的白纸协议。

司机桑卡蹲在地上寻摸变天,终于找到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煤渣递给他。

贺灼没接,兀自从西装口袋上取下钢笔。

刚要在纸上签下名字,桑卡拦住他:“哎哎,想好没有,这个字一旦签了,我可就不承担法律责任了。你如果反悔,酬金一分不退!”

“想好了。”贺灼扫开他的手。

桑卡咂着烟公事公办的语气:“去哪座山?”

“最高的那座。”

“嘶,那座有点难爬啊。”

“还要加多少钱,一次性说清。”

贺灼有些不耐烦了。

桑卡连连摆手:“冤枉了啊,不是那意思,干我们这行有我们这行的规矩,我刚才加的是给你压命的钱,你命太硬了,轻易压不住。”

“那就别废话了。”

“害,我就是好奇为啥非要去那座山?”

贺灼笔尖一顿,怔了两秒后把字签完。

“我爱人曾经葬在那里。”

“啊……是想合葬啊。”

桑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行,给你半小时,吃点好的换身行头,咱们上路。”说完就跳到车上,晃着腿等他。

半小时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贺灼却像只漫无目的的飞蛾,不知道生命的最后一刻,还有哪里可以短暂地收留他。

他把手从桌上拿下去,呆坐着望向远处的雪山,脑海里一帧一帧浮现过许多往事,突然想起下船那天早上,在渡口买过一罐软糖。

一掏口袋,糖竟然还在。

他把糖拿出来,已经黏成了一大坨,晃都晃不动,瓶盖打开扑面而来一股草莓香精味儿。

软糖做成了猫咪的形状,个个都粉嫩饱满,一只摞一只地放着,像是一罐子小猫。

贺灼看到时不自觉就弯起了嘴角,挑了最多的一罐,想着办完事回来逗季庭屿。

可糖还没送出去,他们就出事了。

季庭屿不会再要了,他就打开自己吃。

一大坨全部倒出来塞进嘴里,边嚼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锦盒,盒子里装着他的铃铛。

本来在船上被季庭屿打碎了,碎片洒了一地,贺灼昏迷前用尾巴把它们拢了起来,在医院养病时就拿出来,用胶水一点点拼好。

碎片没有找全,缺了中间一大块。

贺灼并不在意,重新串好皮带,完整的那面朝外,小心翼翼地戴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假装它从来没有碎过,假装季庭屿还要他。

“两辈子都是这个命……”

他苦笑一声,示意桑卡:“可以走了。”

尼威尔时间上午十点。

皮卡准时上路前往海拔最高的雪山,缺了一扇门的后斗里,摇摇晃晃地放着一套香樟棺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