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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往常一样,翔子从探视者以及急诊病人进出的门进入医院。乘电梯来到三楼,刚要穿过玻璃围成的会客室,翔子骤然停住了脚步。“贤介!”从翔子干巴巴的双唇之间蹦出两个字,将近十多个小时以来,翔子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声音。坐在会客室电视机前的小个子男人轻轻招了招手,朝翔子走过来。

两个星期没见,丈夫显得有些憔悴,不过浑身上下仍干干净净,和从前一样,一张圆圆的脸油亮泛光,身上穿着一件从优衣库买的摇粒绒外套,感觉是那种自得其乐、活得蛮滋润的男人。贤介不像父亲离开女人就不知道怎么过,他有很强的独立生活能力,从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自己才会喜欢他。反过来看看自己,却是越来越懒惰邋遢,不由得自惭形秽。翔子正想抽抽噎噎地冲上去一把抱住他,贤介却一脸一本正经的神情,平静地拒绝了她。

两人在会客室一隅的自动售货机前的沙发上坐下来。会客室里立着一棵材质粗陋的圣诞树,上面串着的小电珠闪烁个不停。

“我是乘夜行巴士赶来的,刚才已经见过爸爸了。只在婚礼的时候见过一面,不过他好像还记得我。他精神比我想象的要好多了,我还很担心呢,所以想着赶在过年之前过来看看他。”

“你今晚住哪里?”翔子知道,自己脸上一定写满期盼。

贤介轻轻将视线移开,尽量不显现出一丝的冷淡,平静地答道:“我等一会儿就乘新干线赶回东京去,下午还得去单位上班呢,马上就要到年底了嘛。”

翔子望着贤介的侧脸,垂头丧气地想:他只是作为朋友前来探望的吧,以前单位同事的家人碰到什么事情,他也会帮忙的。既然这样,自己还那么期盼干什么呀!她拼命提醒自己振作起来。

于是,她故意用十分麻利的语气向贤介说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同时对这座沉寂落后的小镇少不了一通抨击,看到贤介终于露出一丝苦笑,翔子更来劲儿了,她将那袋药递到贤介面前:“你看看,是不是够浑的,‘伟哥’!人再不要脸也总归有个分寸呀,这把年纪了还这么好色……哦,我没有资格指责别人……”

翔子本想自嘲地打趣着,不料贤介听了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了,翔子赶紧闭上了嘴巴。

“最好还是跟医生说一声吧?详细的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个东西的确是引起血压瞬间发生变化的原因之一……”

这时,贤介缓缓地把手伸向背包,从里面掏出一个钱包,是以前翔子送给他的,钱包里居然夹着一板药片,和自己手上装在自封塑料袋里的一模一样!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翔子一时无法理解。

“这是什么啊?!”

“这是以前我们几个男人一块儿喝酒,他们送我的,我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一直没扔掉。”

“贤介,你还没到这个年龄吧,根本不需要啊……”

翔子想和他开个玩笑,然而她发现贤介的神情是认真的:“……其实,我没资格指责你出轨。”

“哦,是留着准备和我以外的其他人在突发状况的时候用,对吧?”

翔子本想笑着说这话,没承想最后嘴角还是耷拉下来了。贤介和其他女人有染,这种可能性她一次都没有想过,此时她越发地感到自己孤独无助。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可以期盼的、可以信赖的人,难道真的一个也没有吗?被自己的另一半背叛的感受,不光是背叛自己的对方,而是目力所及的所有人和景物全都变得让人不敢相信了,原本面对他时的负罪感,似乎越来越沉重。

上午安静的会客室里回荡着贤介的声音。

“不是的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别人怎么怎么的,怎么说呢,对一个中年男人来说,只是当成一种类似护身符一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