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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这样的性格,成天死死盯住自己的博客也就不会让人难以理解了,而自从自己博客的风格有所转变之后,荣利子非但没有弃之而去,反而盯得更紧,甚至做出匿名攻击的举动。荣利子身上疾恶如仇、容不下半点儿异类因子、自己将自己圈入孤独窘境的性格,无论如何得帮她纠正过来,这倒是对翔子的一个严峻考验。翔子若是主动往前走出一步会怎么样?荣利子是个只肯正视自己希望看见的事物的人,所以她不需要与别人对话沟通,甚至期望一辈子就独自只看到想看的事物吧,说不定她生来就不需要朋友,但只有她自己不清楚这点,假如点醒她,她一定会活得更加快活。

“翔子,你喜欢这种乱七八糟的电视剧啊?你和这种任性的女人有同感?哇,好受打击,你把我对你的美好印象破坏了。”

说罢,荣利子非常夸张地将眉头皱成个“八”字,同时弓下身子,在翔子肩头轻轻拍了下。明明已经不想再提这个话题了,可荣利子却好像特别来劲儿。

“那种任性、浅薄又得意忘形的女人,简直叫人受不了,我见了就恨不得揪住她‘噼噼啪啪’狠狠扇她一顿来教训她。哦,你看我这副德行好像大姐大的样子吧,其实我是心里想的如果不说出来就憋得难受啊。”

荣利子神采飞扬地说着,还挥手在空中比画,做出钩住脖颈、狠扇耳光的动作,不小心碰倒了七味粉瓶子,顿时一股香气散发开来。荣利子耸耸肩,赶快将瓶子立起,视线却不经意地飘向了隔壁餐桌,邻桌是四位中年妇女,各自点了不同口味的荞麦面,此刻正在专心而心满意足地品味着,丝毫没有留意这边。荣利子收回视线,继续抨击起电视剧来。翔子不禁冒出汗来,仿佛自己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感觉比当众做砸了某件事情还要难为情。从荣利子的立场来讲,这无疑是一幕与好友投入地议论着某部电视连续剧以至兴奋不已,差一点儿失态的情景,在旁人眼里,这是一对关系密切的闺密。没错,荣利子所追求的,并不是朋友甚至闺密,而是“拥有闺密的自我”,这才是她苦追不舍的东西。

“是嘛,共鸣很重要啊。”

“每个人都是这样呀,没什么奇怪吧?”

“不奇怪。不过,照你这么说的话,你最初是怎么阅读起我的博客来的呢?我和你显然完全不一样啊。”

翔子低头看着已经空空如也的面碗,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么一句。

荣利子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举起筷子夹起早已凉了的天妇罗,塞入口中。“哎呀,一样的,你和我是同一类人呀。性格和兴趣爱好虽然截然相反,但是本性是一样的,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呢,只不过你还没意识到,其实你和我就是同类人,我读了你的博客就知道了。我一直在想啊,如果我们两个相互鼓励、相互帮助的话,一定会所向无敌的。”

“所向无敌……”翔子煞风景地反问道,“哦,是打算跟某个邪恶组织抗争吗?”

“我想我们应该抗争!”荣利子吸着面条,等到面条咽下后,一脸认真地回答道,“我和你经常这么聊聊天,一起做些共同喜欢的事情,积蓄起能量,然后和某些拥有巨大势力的东西正面相向,和它抗争!”

“啊,什么东西?”

“我想是挑动我们竞争的东西吧。”

“挑动我们……竞争的东西?”

翔子歪着头,不明白荣利子说的究竟是什么。

荣利子双手拿住筷子,然后轻轻放下:“不光是维多利亚湖,日本各地的湖泊河流也一样,由于外来生物的无序投放,原有的生态系统被破坏,这样一来,为了确保栖息地、食物还有繁殖,生物之间就不可避免地要发生激烈的竞争,这种竞争永远都不会停歇,除非有的种群不断衰退直至灭亡,结果就是催生出某种庞然怪物来。所以说是外来物种挑动了人和人之间的竞争,而不是因为想竞争才去竞争的,庞然怪物本身也是可悲的。女人和女人之间的所有问题跟这个是同样的道理,女人难以和谐相处啦,做事拖泥带水不爽快啦,互相嫉妒、暗斗啦等,自古以来就有了这样的定论对吧?我进公司后,经常受到男同事的歧视和欺负,什么女人又愚蠢又缺少协调性,不知不觉我也开始这样认为了,所以我想努力证明自己和普通的女性不一样,我要把自己锻炼成更强、更超然、做事干脆爽利、不计较的合理主义者,好让男同事们认可我,对我平等相待……回过头来想想,我为什么要扼杀自己的天性呢?之所以会看不惯女人之间的那种亲密关系,全都是因为男人强加给女人的观念啊,或者说是女人站在男人的立场来看问题。事实上,有人就愿意看到女人和女人互相竞争、互相受到伤害,那样他们会觉得高兴、痛快,觉得自己的社会地位得到了证明,女人结没结婚、长得漂不漂亮、有没有孩子……为了这些无关紧要的差别而互相紧张对立,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产生共鸣,这一切并不是我们女人想要的,而是有人硬生生地把所谓的社会标准贴在我们身上,硬要我们去适应这个标准,硬要女人之间互相嫉妒、互相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