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所为何

下颌那一处皮肉细腻而白,周潋留下的指印在上头,突兀地泛着红。

这人娇气得很,经不得碰,此时泛红,停不久,就该转成青紫一片,瞧着骇人。

他怎么会舍得叫他受伤?

胸膛里像是撞碎了蚁穴,密层层地,万般啃噬之下,连起伏开口都成了煎熬。

“不怕。”

他伸出手,指尖颤着,盖在谢执手背上,力道轻极了,像是怕不小心,就将这人揉碎了。

“没事的,”他牵着那只手,慢慢地贴在自己脸上,“阿拂很快就会带着解药回来。”

“等解了毒……眼睛就会恢复了。”

他轻声地说,“只要三五日,”

“阿执再等一等。”

“很快。”

掌间握着的手冰凉,他不由自主地攥紧,将指尖握进掌心,肉贴肉地,想要给他暖。

谢执怔怔地,由着他牵。

掌心蹭过周潋侧脸,微微往下滑,轮廓分明。

他瞧不见,却也能触到,这人生得一副好样貌。

较京城里那些公子哥儿都要强出许多。

来不及了。

谢执想着,垂下眼,慢慢地将手从周潋掌中收回。

生查子远非寻常毒药。

宫中出入许久,他并不是没见过。

谢执闭了闭眼,几乎是下意识动作。

眼前陡然闪过当年宫里,那个被拖下去的小宫女。

挣扎嚎啕着,指缝间还留着抓挠的血痕,就那么被人拖出去,在阶前打死。

甚至没有再开口的机会。

那块糕点,是太皇太后叫人送来,小皇帝随手赏给他吃的。

太医们殚精竭虑,才替他捡回一条命,只是伤了肺腑,到底落下了见风就咳的症候。

解药只能留住他的命,至于旁的,不过熬一日算一日。

连太医院院判都无法转圜之事,旁人更是束手无策。

京城水路往返要七八日,阿拂带回的解药救得了他的命,却未必能护住旁的。

周潋勉强笑着,声音微微发着抖,

“不是说解药出自宫中吗?”

“宫中有全天下最好的太医,定能有解决之策。”

他低声说着,像是对谢执,也像是对自己,“一定会有办法。”

谢执很淡地笑了一笑,指腹蹭过锦被光滑的缎面。

他不想同周潋提及太多,他自己心中知晓,何苦要点名了,叫旁人跟着一块儿刺心。

“大约吧。”

他垂着眼,对周潋淡淡道。

模棱两可,留一些无谓的希望给人。

重伤未愈之下,人只觉着疲累,浑身骨头都好似软了,说了半日的话,半点精神都不剩。

“我乏了。”

“想睡一刻。”

“少爷……”

“我同你一道!”

周潋打断他。

“什么?”

谢执神色间罕见地带了几分茫然,偏过头,循着声,失了焦的眸子虚虚地落在眼前人身上,虚洞洞一片黑。

“不是要睡吗?”

周潋除去外衫,自然而然地俯下/身,“我陪你。”

谢执:“……不必。”

眼前一片漆黑,他瞧不见,温热的吐息扑在耳畔,忍不住微微发颤,抬起手,虚虚推着,要朝后躲。

手掌按了个空,下一刻,他直接被人抄进了怀里,朝着床榻内侧的方向挪了几寸,不等反应过来,又被端端正正地放回了榻上。

甚至连手掌都被捉住,摆作了和先前一模一样的姿势。

榻边微微一沉,有人翻身上了榻,就躺在他身侧。

若有若无的药香。

“你睡内侧,”一只手很轻地蹭过来,牵住了他的,“免得发了梦,再滚落下去。”

谢执:“……不劳少爷费心,谢执睡相好得很!”

他心中生烦,眼前又什么都瞧不见,此刻连觉都睡不安稳,情绪更坏,不由得蹙起眉,抬手便将周潋的手掌甩开。

“少爷可否叫我清静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