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念旧情

周牍?

谢执按在匣子上的手指微微一顿。

说起来,自入了周府以来,除去寿筵之上那一回抚琴,他还从未见过这位周家名义上的掌权者。

周牍在府中掌权多年,若无几分手段,想来周家偌大宅院,数十分支,也断不会似今日这般安宁。

可偏偏在他同周潋一事上,却一直敛声静息,毫无动作,竟好似浑然不知一般。

哪怕是月余以来,他同周潋相识相交,甚至闹出荷塘边那一场,园子里几十双眼睛从旁盯着,这位周老爷也万分沉得住气,不见露出一星半点。

掌家之人若果真这般耳聋目盲,儋州城中各家也不是瞎子,哪会容周家独大数年而无法。

周牍能有此举,只能是顺势而为,另有所求。

他想要什么呢?

谢执想到探子先前打听到的的那对栖身吉祥巷中的母子,连带着新近才添的几声小儿啼哭,嘴角略提了提,笑意里带出几分明晃晃的讽刺。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这位周老爷,还真是一腔慈心,舐犊之情。

可惜啊,这份情分怕是白白向错了人。

“公子,”阿拂在一旁候着,帕子胡乱地搅在指间,见谢执片刻未应,免不了更加焦急几分,“那周老爷先前从未见过您,怎么今日冷不防的倒想起来了?”

“要不您还是别去了,阿拂替您报个病,就说您前些日子感染风寒还未痊愈,好歹把这一场混过去。”

“不成的,”谢执摇了摇头,视线淡淡地往窗扇外扫了一眼,“你当周敬今日为何带了人来?”

阿拂猛然回过神来,“他们是要……”

“别说生病,”谢执收回视线,“我只要还剩一口气,今日这一场都躲不过去。”

“不出意外的话,周敬该是得了吩咐,哪怕拖,也要将我拖去周牍面前。”

“他们敢,”阿拂又惊又怒,“凭他们也配打这样的主意?”

“怎么不敢,”谢执将帕子从她手中解救出来,好整以暇道,“我如今名义上是周家买来的家奴,府中的妾侍,卖身契尚在他们手中攥着,”

“你我性命如今在他们眼中,宛如蝼蚁一般,还有何顾忌?”

“他们现下还肯老老实实候在楼下没有直接冲上来,可不是听了你的话,”谢执朝着门前犹在晃动的绛珠帘张了一眼,“是自信你我主仆此刻求告无门,决计生不出旁的变故来。”

他说到此处,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一笑,“还记得从前在京城时候,林沉偷偷带你出去听的那一场戏吗?”

“他们眼里,你我此刻就是那佛祖掌心里的孙猴儿,翻不出花儿来的。”

“公子!”阿拂急得跺脚,“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闲心同我讲戏。”

“阿拂可不信这一干下三滥是什么了不得的如来佛,那孙猴儿翻不出去,公子又不同。”

“是,”谢执见她急,心中觉得好笑,反而安定许多,笑吟吟地斟了盅茶,推去阿拂手边,“我们阿拂有大本事,比那孙猴儿强出数倍,自然能翻出去的。”

阿拂方才一路奔上来,喘得厉害,喉咙正干得很,见着自家公子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更是急,没好气地抄过来,咕嘟嘟一口喝尽了,复又撂去桌上。

谢执见了,好心问道,“再来一杯?”

阿拂:“……”

“公子,”她扶着额,无可奈何道,“这关头,您就别同阿拂再说笑了。”

“此处大约是待不得了,我再出去同他们周旋片刻,那道后门您也是知道的,先从那里脱身要紧。”

“您这样的身份,若是叫这几个杂碎冒犯了,几条命也不够他们赔的。”

“不必,”谢执将茶盏在桌上摆正,站起身,理了理袖口,不紧不慢道,“当日叫阿若教你拳脚功夫,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