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剑出山河(第2/3页)

深色的布料上染了零星的血,依旧刺目得惊人。

妇人眉头因疼痛而深拧着,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小心抚摸着女儿的头顶和脸颊,说:“记得城门口的那座大房子吗?你爹以前带你去过好多次。你爹的兄弟都在那儿,他们会帮你的。娘带你过去。”

倾风知道。

刑妖司的大门口有块镇石,能抵御些微的妖力。对她这样资质的孩子来说,许能多活一些时日。

可如果无人来救,不过是死得更痛苦、死得更漫长,变成一场不见尽头的酷刑。

她当时应该也已经很痛了。

而那件披风,是刑妖司发给牺牲将士家眷的纪念。

她父亲原来也早死了。

倾风乱七八糟地想,若她父亲不是刑妖司的人,她母亲还会叫她再挣扎这一番吗?她是真的信,有人能来救她吗?

柳随月喉咙一阵哽咽,抬手迅速抹了把脸。见倾风一动不动地站着,眼中是流不出泪的恍然,小步走过去靠近了她,抓住她垂下的一抹衣角,好似这样能叫她不太难过。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眼前。

妇人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许是人之将死,又有了迫切的念想,变得无比强大起来。

她竟然站了起来,牵着阿芙的手出了门。

她走在街道的内侧,挡住了阿芙的视线,步子迈得极慢,姿势如同即将年久腐朽、即将损坏的纸人。

一条路变得太长远,她还没送到头,身上牵着的线就要断裂了。

她咬着唇,脸色煞白,血仿佛被烧干,只剩下眼泪在眼眶里汹涌。

走出最后两步,她已是真的不行。强撑着跪到地上,没叫自己直接栽倒。缓了缓,把女儿再次叫到面前,捧着她的脸说:“娘陪你走到这儿,前面的路你自己走吧。都记得了吗?”

阿芙点头。

妇人深深看着她,笑说:“去吧。”

阿芙听话地走了两步,很快又返回来,挽住妇人的手臂,憋着口气要带她一起离开。

妇人再忍不住,失声痛哭。泪眼一阵发花,她抽噎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块刑妖司的腰牌,示意阿芙戴到自己脖子上。

她抵着女儿的额头,说:“记得大房子门口那块大石头吗?记不记得你爹跟你说过的话?把它卡到石头上去,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摸着女儿不住打颤的双腿,狠下心咬咬牙道:“去吧……你要是走不动了,就爬着走。不要回头,也不要看其他人。别害怕,沿着这条路一直走……阿娘等你带人回来救我……好吗?”

幼童哭了出来。

妇人万般不舍,还是催促道:“去吧,阿娘在后面看着你。”

阿芙哭着转身走了,走到街口停了下来,想回头,又想起母亲的话,擦擦眼泪接着走。

她家住在城西,而刑妖司建在城东,一路过去好似有千难万阻,怎么也走不到头。走到后面,妖力侵蚀更为严重,她只能爬。

行至西市的一条街区时,侧面紧闭的屋门忽然推开一条缝,里头的人压着嗓子问:“女娃儿,你要去哪里?”

阿芙没力气说话,指了指前面。

那女人也已行动不便,不过比她母亲的情况好上太多,朝她过来的方向惊恐张望了眼,又对着她疯狂招手,喊道:“你快过来!来,先到婶子这儿来!”

阿芙犹豫了会儿,还是朝她那边过去,临近时女人拽了她一把,把她抱进怀里,匆忙合上了门。

她垂眸看着阿芙身上的披风,摸了摸上面还未干透的泪渍跟血痕,抿着唇,怅然问:“你娘呢?”

阿芙安静坐在她腿上,小声说:“我娘等我去救她。我叫人来救大家。”

女人叫这一句话崩了心防,骤然眼泪决堤,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赶来的妖兵正沿着街道逐间搜寻,一脚踢开房门,劈砍一顿,再提着染血的刀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