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节

签名的人全来自首
王后生被叫到镇政府大院后,没有人承认自己签过名,而传出搜出了那份签过名的上告材料,并且发现是带灯和竹子把材料让陈大夫带去给马副镇长呀,立即有人在半路上拦住陈大夫,让陈大夫给他号脉,说头疼得要裂脑壳了。陈大夫还坐在路边石头上给那人号脉,签过名的人就提前来镇政府自首了。十三个签名中,有张正民、王随风、薛碌碡、孙家灶、尚建安、莫转存,大都是那些老上访户,也有一些别的人。这些老上访户给马副镇长说:又犯错误了,该怎么处治就处治吧。而别的人都在哭诉是王后生欺骗了他们,拿手打自己脸,口口声声说该打。马副镇长给这十三人开了半天会,让他们写了悔过书,还要罚每人三百元。带灯和竹子也从朱召财家回去了,给马副镇长建议:能来自首交待就不错了,要给他们台阶下,如再罚款又得把他们逼躁了,算了,不罚了。最后是没有罚三百元,还每人给了二十元。
红布带子
出色地粉碎了王后生对大工厂的联名上告,马副镇长心情好,头也不晕了,身轻气爽,这让他恢复了多少年前也曾经有过的自信,他觉得他的病完全可以康复,也并没有老,可以胜任一切工作,尤其在这非常时期完成了非常任务,命运是在向他预兆着在不久真能当上镇长吗?
马副镇长的老婆再一次从乡下老家赶来,她给马副镇长出主意:你有啥想法,给别人说不成,但你要给神说呀!松云寺的古松上挂了那么多红布带子,你怎么不去也挂一带呢?
古松上是常年都有人挂红布带子的,这原本是一种迷信,却已经成了樱镇人的风俗和习惯,甚至周围乡镇的人,县城的人,也都拿着三指宽二尺长的红布带子,把红布带子系于松枝上,祈求着风调雨顺,祈求着国泰民安,或者升官,发财,求子,祛病,出门平安,子孝妻贤。
马副镇长去了一趟松云寺,因为是露明去的,松云寺那儿并没有人,他跳起来抓松枝,跳了几次没抓住,后来是抓住了一枝,岔了气,拉住松枝歇了半天,才把红布带子系上,嘴里一阵念念有词,然后轻轻放开,静静地看着那红布带子,看着那天。
当马副镇长离开松云寺下坡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久病已愈,感觉到自己已经是镇长,就是了镇长。
一走近鸟儿,它们就都飞了
但是,马副镇长去松云寺挂红布带子的事,毕竟让白仁宝知道了,马副镇长说:我操心大啊,破获了王后生,我耽心还会有张后生李后生出来破坏的,得给樱镇求个平安么!大家说:应该呀应该。也都去松云寺挂红布带子,但谁去都是各去各的,怎么给樱镇祈求的,回来谁也不说。
竹子问带灯:咱去呀不去?带灯说:你给樱镇求什么?竹子说:我求爱情!带灯说:还嫌段老师爱你不够?竹子说:也给你求呀。带灯说:好么,你去了就给我求能一个男人深深地爱着我,也让我深深地爱一个我爱的人。竹子说:呀呀,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
带灯拿了一本书要到北塬那儿去读,她已经好久没有读书了,而且再也寻不到可以读书的地方,也只有元天亮祖坟的北塬那儿还僻静。竹子也没有去松云寺,说:神在心里,我自己求自己吧。她跟着带灯走。
出了镇街,过了石桥后村,沿小路往北塬去,路两旁的树丛里,荆棘中,石窝和草从,到处都是鸟。樱镇的鸟先前都栖集在河堤的树上,而现在更多地却在了这里,但是,她们高兴地说着这么多鸟在这里啊!鸟却呼啦啦飞去。上了塬头,还未到元天亮家祖坟和坟后那片樱树林子,她们并没有大声叫嚣,也没有掷打石子,似乎刚刚冒头,坟前的兰花丛里,樱树林里,鸟也是哄然而起,一群一群斜着飞去,像无数的白的灰的黑的床单在空中飘动。